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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6章 第 4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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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6章 第 476 章

    一時到了芙葉家門前, 之前因着在守孝,就沒有什麽人往來。

    如今郡馬的事爆發出來,就更沒人了。

    以後西陵公主事發,大概會門前冷落很多年。

    沒有轉機的話, 會就此沒落也說不定。

    進到裏頭, 小權兒和阿隆到後頭的馬場去跑馬。

    沈寄和芙葉、丹朱母女進到內室說話。

    “不瞞你說, 我如今的感覺是終于有一塊大石頭落地了。等了許久才等到,現在就等另一樁事趕緊塵埃落定了。這感覺就好像等着人脫鞋,如今終于脫了一只,還有另一只。”芙葉拉着沈寄的手說道。

    “再熬幾個月吧,熬過了就好了。皇上不是都說了麽,網開一面。只要一家人在一處, 其他的都好說了。我去年不就是這麽熬過來的麽。”

    芙葉看看丹朱, “我就是不放心他們兄妹。”

    “一樣的, 我當時也是為小芝麻姐弟愁得很。”

    沈寄很能體會這種心态。

    當時她可不就是擔心小芝麻變成犯官之女,遇人不淑麽。

    想到這裏, 沈寄猛地擡頭,丹朱可比小芝麻還大一歲,如今虛歲已經十二了。

    這已經是該張羅親事的時候了, 可是偏偏出了這樣的事。

    原本, 郡主之女,受封了縣主。

    又是從小養在太皇太後跟前長大。

    要說一門好親事是很容易的。

    可是如今,芙葉徹底失寵,生父還是東昌細作。

    哪裏還有高門肯要這樣的媳婦兒呢?

    阿隆是個男兒,怎麽都要好些。

    最不濟, 他還有一身的好本事,還可以上戰場去搏殺一個前程。

    當然, 前提是皇帝信得過他。

    他要上戰場肯定是得把芙葉和丹朱留在京中的。

    皇帝手裏攥着人質,才能多信他兩分。

    戰場上還有他外公穆王留下的人脈,也只有他才能完全繼承。

    可是丹朱一個女孩子要怎麽辦呀?

    也只能靠兄長在戰場搏殺出一個好前程了。

    但是姑娘家的青春韶華有限,能等得了幾年?

    而且刀劍無眼,萬一阿隆再出個什麽意外……

    她這個表姐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沈寄也曾豔羨過芙葉生來是金枝玉葉。

    也想過自己如果有個差不多的身世,也不必為了匹配得上魏楹花那麽多心思。

    可如今,眼看芙葉一家成了這樣,她也只能是寬慰了。

    “還有阿隆呢,他的騎射是人人誇贊的,還有他的策論也寫得好。當初就人人都說是穆王隔代的遺傳呢。”

    芙葉道:“我就怕這個,我怕他拿命去拼。要替我們母女拼一個好日子回來。”

    以阿隆的性子,這是非常可能的事。

    他如今日日苦練騎射以及馬上作戰,為的不就是上戰場麽。

    怕是等西陵公主的事一旦爆出,誰都攔不住他。

    而且,阿隆如今真的是有求死的心。

    生身之父是殺妻的仇人,這讓他怎麽活?

    除非将來能遇到一個人用所有的溫存體貼,來捂熱他已經冰封的心。

    芙葉小聲對沈寄道:“我閨女最近也不太對勁兒。你知道她一向不怎麽親我,而我也不知道要怎麽開解。你幫我勸勸她。”

    沈寄應下了。

    芙葉推說自己精神倦怠,讓丹朱陪着沈寄到後頭逛逛園子。

    丹朱便引着沈寄出去了。

    “小姨,是母親讓你來開解我的吧?這些時日,她老是望着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樣子。”

    在花園小徑上,丹朱開口道。

    沈寄笑笑,丹朱能在太皇太後跟前都吃得開,自然是聰慧無比的。

    這一點沒有随芙葉。

    當日沈寄還跟魏楹說過,說這孩子不随父也不随母,怕是随了外祖父母。

    如今想想,她那個在皇帝眼皮子地下潛伏了十多年,又和魏楹以親戚論交往來密切的爹,怕是表面憨,內裏精乖無比。

    “是啊,你母親很擔心你,小姨也擔心。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當時就只有你還能撐得住,可是你對人生的看法怕是都要改變了。”

    十一二歲,正是人生觀形成的重要關頭,偏遇上這樣的大事。

    說起來小芝麻、小包子過去一年飛速成長,不也是因為家裏出了大事麽。

    “老是憋在心頭也不好。不如,和小姨說說吧。”

    丹朱點頭,看得出來她也很需要一個傾訴的機會。

    “小姨,我從小跟着太奶奶長大的。太奶奶再疼我,那畢竟是皇宮。過的日子肯定不如在爹娘面前撒嬌的孩子那麽如意。”

    沈寄輕輕‘嗯’了一聲。

    宮裏什麽跟紅頂白、踩低拜高絕少不了的。

    丹朱需要扭曲自己的天性去迎合太皇太後的喜好然後得寵。

    而芙葉從來沒有在宮裏呆過,更是一點指點都不能給她。

    一切都只有靠她自己摸索。

    這麽一想,丹朱從小的端莊嚴謹沒有小孩子的活潑,甚至她略微有點勢利,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我一直也認為自己是天之驕女,不是很看得起旁人。可是太奶奶薨了,我們一家的日子便沒有從前好過。後來又卷入逆王之亂,好在皇舅舅知道我娘是幹不了那種大事的人。又有外祖父的餘蔭,這才保住了一家的平安和富貴。”

    沈寄理了一下丹朱的鬓發,繼續聽她說着,“在那之後,我就有些明白了。什麽都是虛的,權勢、還有上位者的喜愛才是實在的。後來嫂嫂嫁進來,家裏又有了起色。但是跟着又出了那樣的慘事。那個人竟然一直在騙母親,還做了那麽多對不起朝廷的事。我們家自然要被打落塵埃了。我現在每日看着哥哥在校場揮汗如雨,心頭都難過得不得了。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可以幫襯他一二。反而要靠他為我去搏殺。他要是出了事,我就沒有哥哥了。”

    丹朱說着說着,一直端坐的身子就放軟了,最後倒在沈寄懷裏哭了出來。

    沈寄撫着丹朱的背,任她哭個痛快。

    這麽看下來,丹朱小小年紀,竟是經歷了幾番起落了。

    小姑娘其實聰明着呢。

    她自己什麽都明白,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機會。

    和芙葉說,芙葉不一定能理解,還增添她的煩惱。

    所以憋到如今,實在是憋不住了,便倒在沈寄懷裏哭了。

    院子的小徑那邊走來兩個人,正是阿隆和小權兒。

    小權兒和丹朱的年紀本該回避的,一早就該有人提醒他們不要走這邊。

    可如今這郡主府裏,下人哪裏還有心思做事?

    于是便造成了這樣的漏洞。

    沈寄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阿隆和小權兒二人便放輕了腳步。

    丹朱并不知道他們二人過來了,還在哭着。

    小肩膀一聳一聳的,間或有幾聲泣聲傳出。

    看到妹妹這個樣子,阿隆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

    小權兒倒也是見過丹朱的,只是他既然喜歡沈寄和小芝麻那樣的性子,對有些端着的丹朱便一直不太看得順眼。

    今日見她竟哭成這樣,心下也升起起同情來。

    阿隆和小權兒放輕腳步離開了。

    丹朱哭了個痛快才直起身來。

    看沈寄的胸口被她弄得亂糟糟的,甚至眼淚鼻涕都蹭在了上頭頗為不好意思。

    沈寄笑笑,“沒事兒,我出門都是另帶了衣服的,換了就是。”

    時下的貴婦、大家千金出門做客、游玩都是要另備一身衣裳的。

    萬一遇上什麽意外也好替換。

    當下沈寄便喚了薄荷去取衣服過來替換。

    丹朱自此對沈寄愈發的親密,而且後來性情也受了她不少影響。

    漸漸長成一個大氣、平和的小姑娘。

    回去的路上,小權兒對沈寄說道:“以前一直覺得丹朱呃,端莊得跟假人似的。倒是沒想到她也會哭成這樣。”

    “她也是人生父母養、肉做的,什麽假人。她是在為他哥哥擔心呢。”

    小權兒一聽是為這個,不由點點頭,“那她也還是有可愛之處嘛。”

    沈寄心頭一動,然後馬上打消了念頭。

    小權兒和丹朱雖然年紀相仿,但也隔着輩分呢。

    總不能她和丹朱姨甥兩個做妯娌吧。

    而且看小權兒也只是單純對丹朱生出了了幾分同情而已。

    再說了,丹朱攤上那麽一個父親,淮陽魏氏如此愛惜名聲的人家,怎麽可能允她入門?

    當年允沈寄入門,一來是老爺子答應了,二來她雖然當過丫鬟,卻是早已脫了奴籍的良民身份,三來便是二房巴不得魏楹得不到岳家的助力了。

    如此才有她被明媒正娶入門。

    唉,可憐的丹朱,別說大戶人家會将她拒之門外,便是普通的官宦之家、書香門第也不會接納她了。

    以丹朱的性子讓她嫁作商人婦或是農家媳,她能接受麽?

    她能接受,阿隆肯定也不能接受。

    而且,就不為了妹妹,只為了自己正名,阿隆也非去搏一把不可。

    所以,阿隆上戰場這事兒是改變不了了。

    沈寄回來和魏楹說道這事。

    魏楹正色道:“小寄,芙葉郡主人是很不錯,對咱們家的人也都挺好。可是婚姻大事,是結兩姓之好。就算不尋求岳家的助力,也不能娶個拉後腿的。你要是覺得丹朱可憐,日後她成親的時候,你重重的給她添妝、讓她以後日子好過些,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沈寄楞了一下,兩姓之好,“你、你是怕我把丹朱和小包子送作堆?”

    魏楹點頭,“是啊,我怕你一個心軟就答應了。流年那可是咱們家的嫡長子,以後他的媳婦兒也會是魏氏的宗婦。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擔當得起的。”

    “我壓根就沒想過這事。”

    小包子和丹朱,剛好出了三代近親的範圍。

    可是沈寄還是覺得血緣太近,她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可能。

    魏楹笑道:“那就最好了,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

    沈寄瞪魏楹一眼,他的想法一向很現實,只除了娶她這件事。

    如今他的聲望高得很,在士林裏登高一呼、應者雲集。

    日後顯見是已經鋪就了一條金光大道。

    現在沈寄是一點都不懷疑他能不能位極人臣了。

    三十六歲的吏部侍郎,淮陽書香名門嫡長孫兼現任族長,探花郎的正經科舉出身,做過翰林院的‘儲相’,有十年外放為官考績優異的經歷,做京兆尹期間就成了先帝臨終召見的八大臣之一,呆過鴻胪寺、大理寺,禮部、吏部,還有出使外邦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牧羊的事兒。還是太子的老師,未來帝師......

    滿朝還有誰的履歷比他更好?

    魏楹如今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真正的‘儲相’。

    他唯一的弱點,便是自己這個不是名門貴女、還不容人的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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