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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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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這幾個月來,戚循來到照水城之後,便從謝折風給他的那一副畫像和“宿雪”這兩個字開始尋起。

    畫像是照水城中一名凡人畫師所畫,宿雪這個身份也有來處,是個父母雙亡、長在照水城旁的凡人。

    他先前稍稍一查,發現宿雪的生平與親朋都十分清晰,都能打聽到宿雪和誰交好、曾經在何處生活。

    戚循稍一探查後,本來已經以為是謝出寒疑神疑鬼,起了妄念。

    可他打算離去之時,想到宋不忘在此守陣。

    宋不忘是他舊友之子,又是秦微的徒弟,安無雪直至隕落都不曾告知真相也要護着長大的孩子。

    于是他臨走前去了照水劍陣。

    離去之前,宋不忘主動提及宿雪。

    “……說起來,宿公子也算是我的恩人,”宋不忘笑着說,“如果不是他點了我一下,我還想不到該怎麽做。聽聞他上落月之前就是照水城的凡塵中人,年歲不過二十,我修行數百載,心境還不如他,真是慚愧。”

    宋不忘随口之言,戚循卻起了疑心。

    因為他所查的宿雪生平中,宿雪聽上去并不會是這麽一個少年老成之人。

    他最終再度折返,從頭查起。

    上一回已經險些無功而返,他換了個方式。他不再詢問宿雪的生平,而是詢問不同人眼中的宿雪是個怎麽樣的人。

    這一查果真查出了不對勁——這些人眼中的宿雪根本不是同一種性格,更像是他們認識了不同的人,那段記憶被此間術法高超者施了幻術,加以更改,湊出了宿雪的生平。

    眼下。

    他用陣法抽出那畫像上的氣息,重新尋到畫師家門口。

    “咚咚咚——”

    “哪位?”畫師推門而出,一愣,“仙師怎麽回來了?可是還有吩咐?”

    戚循手一抖,再度展開那張宿雪畫像。

    “你可還記得此物?”

    “記得記得,仙師之前便問過我是不是我畫的。此畫約莫是我半年前所畫,畫中人叫宿雪,也是照水人,當時是一個姓雲的仙師領着他來找我畫的。這些我都告知仙師了,這是……”

    “你不必惶恐,”戚循徐徐道,“我只是想多問一個問題——此畫精細,畫成所需時間應當不短。你可還記得,作畫之時,這個叫宿雪的人有什麽額外的反應?是個什麽樣的人?”

    畫師思索了片刻,神色卻越發茫然。

    “這,我……”畫師有些為難,“仙師這麽一問,我倒是真的說不上來了。”

    “哦?”

    “不是我糊弄仙師,是真的想不出這位公子的性格。”

    畫師指着畫像,眯着眼睛仔細回想着,“他當時來了就坐在那,安靜得很,從頭到尾都是領他來的那個姓雲的仙師同我交談。仙師這麽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我當時就覺得有些怪。”

    他撓了撓頭,“老朽畫人畫了幾十年了,作畫時間不短,主顧通常都沒有那麽高的耐性,再怎麽樣也會忍不住挪動挪動,或者是說說話,是吧?但是這位宿公子實在是安靜得過頭,從我落筆開始,坐到我收筆,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畫師雙掌一拍,拉高嗓音道:“您可別說,那模樣,不像個少年人,反倒像個沒魂的物件……”

    戚循聽着畫師字字句句皆落在他預料之中卻又不敢預料的猜想上,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卻散着,思緒飄飄。

    他想起在葬霜海上,長松之下,落月峰唯一能瞧見的月光鋪滿長廊,熟悉的身影跟在霜海弟子身後,不卑不亢,不矜不傲。

    不論神還是貌,都讓他只瞧一眼,便覺着回到了當年。

    他當時好像笑了。

    “哈……”戚循搖搖頭,此時此刻也笑了,“哈哈哈——!!!”

    笑聲沒有笑意,更有怆然之感。

    他愈笑愈是紅了眼眶,渾身都笑沒了力氣,抓着畫卷的手一松。

    輕風送來,正好吹着畫卷飄落。

    眼看那畫卷就要落入泥濘塵土之中,他猛地回神,收聲擡手,指尖輕動,靈力托起畫卷送回他手中。

    凡人一生都未必瞧見過修者擡手間馭使靈力,畫師又被他這副模樣吓到,忙不疊道:“我我我真的只知道這些了,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不是說那位公子是物件的意思……”

    戚循面上那毫無笑意的笑容倏停,喃喃道:“無妨……你說的已經夠多了。”

    “仙師說什麽?”

    又是一陣風。

    這一回,畫師不過眨了一下眼睛,眼前那位衣着如翩翩公子卻又格外張揚如烈焰般的仙師就不見了。

    一袋靈石朝他抛來。

    他趕忙接住,聽到自遙遙遠方飄來的聲音:“多謝。但畫中人有關一切,勞先生忘卻,就當那人從未來過,先生也從未畫過此像。”

    “謝禮收好。”

    -

    北冥第二十七城。

    城主府門前。

    謝折風點出安無雪不曾修過神識,心境與神識修為卻似乎不曾有所缺漏。

    這着實是安無雪無法解釋之處。

    他聽得出來,謝折風說出此言,已經算是确認他有問題了。

    宿雪身上既然有着比那些粗陋的傀儡印還要複雜的印記,他又在接受樓水鳴相贈的機緣之後毫無瓶頸地沖到大成後期,第二十七城外的傀儡也昭示着雲舟那本書冊其實是完整的傀儡之術……

    他如今唯一能辯解的說法,便是承認他是一個以傀儡為身的孤魂。

    如此說法,極為容易多說多錯。

    情勢不明,他人在旁,謝折風知曉輕重,不會在此時耗費時間同他斡旋。

    他看着腳下,掩着目光,幹脆一言不發。

    他想,如若師弟當真知道了,又會如何呢?

    照水城時,他的身份秦微已經知曉,宿雪已經不算是個和安無雪無關的人了。哪怕是師弟知道,戚循知道,甚至是上官了了知道……天也塌不了。

    他在怕什麽?

    他之前是怕自己又要回到上一世的處境中,計較那些他百口莫辯的恩恩怨怨。

    現在……

    他想起回到落月峰之後秦微的所作所為。

    他好像怕的就是師弟如秦微這般,和他說“對不起”,像千年前在荊棘川那般哭喪,在他面前展現那些因他是個死人才産生的愧疚與後悔。

    他不想看到。

    困困擡頭看他,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似是察覺到他的心緒不寧,伸出舌頭輕輕舔舐着他的手腕。

    裴千和喬吟都沒有明白謝折風話中的意思,面面相觑了片刻,喬吟率先道:“請三位先随我進府吧。”

    謝折風颔首。

    喬吟領路在前,城主府內居然同城內凡人屋舍長街一般蕭條,除了喬吟,連大成期都見不着幾個。

    哪怕是修為算不上低的修士,也是步履匆匆,見着安無雪幾人的生面孔,只是面露警惕,因着喬吟在旁也沒說什麽,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他們不似先前來此那般來往交談,反倒氣氛詭異。

    就連裴千都格外識趣地不多說什麽。

    直至到了廳堂,小童替他們沏好仙茶,喬吟屏退左右,招呼他們圍桌而坐,謝折風這才打破了這份靜谧。

    “喬少城主,”他沉聲問,“北冥究竟如何,現在可以說了吧?我們一路飛掠而來,除了少城主,不曾見到任何渡劫期。我冒昧以神識探查,靈力波動盡在城中央——貴城修士盡在劍陣中?此番禍事,起于劍陣?”

    他問出了安無雪也想問的問題。

    安無雪當時在北冥立劍陣之時,所用的方式和其餘三城不同。

    北冥幅員遼闊,北冥的天柱也因北冥仙君主動毀柱而蕩然無存,落下北冥劍的難度遠超其餘三城。

    北冥劍雖然聽上去只有一把,實則和北冥四十九城一般,一共有四十九把,每一把都立于分城之中,獨成一陣,其陣又同時是北冥第一城那把主劍陣的陣眼。

    因此其牽一發确實容易動全身。

    安無雪也覺得,北冥劍會在上官了了眼皮子底下出事,恐怕是因為背後之人悄然動了這些小劍陣。

    喬吟的回答印證了他與謝折風所想:“劍陣受濁氣所擾,日日嗡鳴,城內高手都在注入靈力穩固劍陣。否則的話……”

    她瞧了一眼外頭,擡眸看着天穹,黯然道,“附近的濁氣怕是不止道友看到的這些……幸好上官城主以半步登仙之力立下覆蓋整個北冥的結界,網住了這些濁氣,不至于外洩至兩界引發更多定力不足之人入魔。”

    裴千挑眉:“北冥諸城息息相關,若是第二十七城劍陣出事,少城主怎麽不傳信周圍,或是直接求助第一城?”

    喬吟嘆氣:“上官城主既然立下結界,範圍覆蓋至整個北冥,想來四十九城情況都差不多,第一城還不知是何境地。況且,四方的濁氣你們也看到了,仙修神識難展,尋常傳音符咒根本送不出多遠。”

    她頓了頓,“我們和大魔僵持了好些天,若有傳音符,那大魔也會攔下,不論如何都是沒有用的。”

    “大魔?”裴千“哎呀”了一聲,“橫空出世的渡劫期魔修?貴城的仙修着實是本事不到家啊,出了個大魔,真的鬧出大事了你們才發現。”

    喬吟臉色一黑,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安無雪聞言,打量了裴千一眼。

    第二十七城的情勢他們看在眼裏,連他都止不住憂慮,裴千出身北冥,雖也在關心個中緣由,但卻沒有太多憂愁之感,只在就事論事。

    此人看似性情熱烈,細究卻好似摸不着底,讓人覺着格外疏離。

    謝折風棄親自參與北冥劍陣的戚循不帶,反倒帶裴千入北冥,難道還有別的考慮?

    他想着,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在謝折風身上。

    可這人居然還在望着他,他剛一轉眼,便又和謝折風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師弟卻比他還要慌,反倒像是被他抓着一般,趕忙挪開眼。

    安無雪眸子轉了轉,穩着神色,放在桌下的手輕顫,不自覺攥緊。

    困困輕輕地“嗚”了一聲,雙翼扇動,飛到了兩人當中,在桌上趴下。

    喬吟面色一柔:“這是宿道友的靈寵吧?我看它一直粘着你,好生乖巧可愛。”

    裴千嘀咕了一聲:“兇得很……”

    安無雪趕忙說:“不,這……這是謝道友的靈寵,只是我常抱着而已。”

    “嗚嗚……”

    謝折風動了動雙唇。

    出寒仙尊鮮少有這樣躊躇忐忑的時刻,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一字一頓道:“你要與它撇開關系,它似乎有些……”

    “不,它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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