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故人皆死，同时世界正在迎接怪物的清洗，核弹没能给给人类留下一片净土，韩秋不免叹息。

    他仰头去看天空中一束束银蓝色星轨，彼此纠缠，编织成网，恍若诸神垂落的发丝浸在液态时空中。

    这些被称作为时间线的发光体确实像流星，但更接近于深海鱼群游弋的姿态，时而聚合成虹色星团，爆发出奇妙的波动。时而离散开如尘埃，互不干扰。

    暂无法定义这里是何处，像是意识的空间，却又如此凝实。

    甚至于韩秋都不知道自已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以为自已或生或死，要不原地雄起，要不当场嗝屁。结果却出现在此处，能感受到自已所在时间线正在发生的事情，却一时间无法离开此处去做点什么。

    好在已经洞悉此处的神奇，韩秋已然明了属于自已的使命，以及与之对应的力量。

    尼德霍格狂言：我什么都不缺了。

    实际上韩秋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缺，他已然补全自已曾缺失的一角。

    从路明非所在的世界来讲，韩秋具备与此时的尼德霍格同样的威能，血裔力量的极致，不单单是言灵的极致，也是权柄的极致。

    而在此基础上，韩秋自身所拥有的力量非尼德霍格能瞻仰的。

    尼德霍格只能窃取因果之力，依靠世界树枝制造成的权杖。他曾把权杖打造成昆古尼尔，交由奥丁之手。

    奥丁借此也参悟了一些事情，从因与果里历经多次重启。

    他们都对这份力量予以贪婪，奥丁想离开这里前往韩秋原本的世界，尼德霍格同样如此。

    对比来看，奥丁没有尼德霍格那般丧心病狂，至少奥丁没想过毁灭世界，而打算把世界交由恺撒处理。

    但尼德霍格是决心将世界树生生拔起，像神话里那样咬断世界树的树根，以世界树脱离一界的代价换取足够磅礴的因果之力。

    奥丁是一个想去远方看看的父亲，向儿子交代一切事宜后出发。

    尼德霍格纯粹的脑子有病，除了征战就是征战，征服一个世界让他觉得不满足，不安，需要征服更强大的地方。

    “咦……”韩秋发现一条时间线停在开端处，不往前发展。

    他好奇地去查探，在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惶恐和不安。

    这个时间线的韩秋来得很早，正是仕兰中学高中部刚开学的日子。

    伴随着这条时间线的出现，其余时间线开始回溯，全都停在了开始的时候。

    韩秋不禁微笑，道了句：“好久不见，韩先生。”

    一缕意识落入那条时间线中，他学着韩先生的样子，去引导韩先生的前行。

    这条时间线开始往前延伸，逐渐有了结尾，落点定下的那一刻，其余时间线全都开始前行。

    遍布穹顶的网再度编织成功，跟世界树枝干分割天空般，让人压抑。

    美好的结局不该让人压抑，这些全都是走向毁灭的时间线，毁灭编织成网，谁都逃不脱悲伤的命运。

    “我已找到完美时间线，这一次大家都不会死去。”韩秋轻声呢喃。

    ……

    尼德霍格在雾气中行走，他记得这条通道不长，但却走了很久很久也没找到尽头。

    想退出去，却又找不到方向。

    堂堂黑色皇帝，在雾气中迷了路，恼羞成怒之下，他以无形的风去驱散有形的雾。

    “取消。”威严的语气下达不可抗拒的命令，令尼德霍格熟悉的声音，“想看清这里的情况，直接告诉我就好，何必亲自动手呢。”

    雾气自行散去，呈现在尼德霍格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山。他行至半山腰，往上的路还有很远。

    漫天蓝色的光束编织成网，散发出的因果之力凝成另一座无形的山，压得尼德霍格喘不上气。

    更让尼德霍格感到压抑的是山顶的存在，端坐在王座上的少年。

    韩秋歪坐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挥动，每一次抬起与落下，时间线编织而成的网就会更为完善。

    “你的龙化状态很丑陋。”韩秋打了个响指：“卸甲。”

    尼德霍格的龙化状态开始不自主地消退，最终恢复成寻常人的状态，大腹便便、长相寻常的中年人。

    “难怪觉得眼熟，你这老家伙怎么开车的呢？”韩秋尤为无语。

    尼德霍格的长相跟撞他的司机完全一样。

    如果不是被撞飞前看了一眼，韩秋还真认不出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尼德霍格没有惊恐的表现，很淡然地询问。

    韩秋最后的那个问题，他完全没听懂。

    但可以确认的是……这个端坐在王位上的家伙很不一样，又很熟悉。

    绝非先前那一战时的熟悉感，尼德霍格想起亘古岁月里自已对世界树探寻时所感受到的气息。

    那个让他心生向往的神明，没错，就是那个神明。

    “我一直都在这里。”韩秋洒然一笑：“我们也算得上是故人了，你杀了我无数次，我阻止你无数次。”

    “你这样的存在也记仇吗？”尼德霍格继续往上走，“那个位置属于我。”

    “属于你？你也配？属于你的王座是轮流的，可你太贪婪。不过我满足你的贪婪，你不是很想去那个世界吗？我送你过去，如何？”韩秋又一次抬手落下。

    尼德霍格感受到的压迫感达到顶峰，他迈出的脚沉重落下，再也抬不起来。

    不可敌……尼德霍格确定不可敌。

    他艰难抬头，平静地问：“你会如此大度？”

    “你都说了我是神明，怎么能不大度呢？尽管你很招我讨厌，但我还真不能直接杀了你。”韩秋叹了口气：“让你霍霍我一个人，总好过霍霍所有。”

    尼德霍格不能被真正杀死，这是韩秋在总合所有时间线后才领悟的真相。

    毕竟是一个世界的尽头，巨大的网需要尼德霍格这个尽头，以此才能得到完美时间线。

    韩先生也好，尼德霍格也罢，都是困在网里的锚点。

    “算了，无关你同意与否。”韩秋挥手，天空中的网延伸出一条线下来，慢慢扩张为一座桥梁，“走上去，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你不走，我也会让你走。好歹是黑色皇帝，给你留点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