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份不是自已想摆脱就能摆脱掉的，如若命运，该是你的，怎么都甩不掉。

    这趟日本之行，路明非本不想跟“卡塞尔学院校长”的身份扯上关系，他就想以寻常者的身份来一场故地重游。

    可总归不会如他愿，乌鸦和夜叉再怎么替他保密，如何用寻常好友的态度对待，也难以改变蛇岐八家的态度。

    大抵日本人都有些脑袋一根筋，路明非这样认为。

    他刚走出高天原，便看到冷清的歌舞伎町一条街，来自蛇岐八家的清场，店家们纷纷逃离。

    在与路明非谈话时，座头鲸便已经知晓外界的情况。

    座头鲸很清楚这是因为路明非才具备的特权，其他店接连关门熄灯的时候，高天原灯火通明不会被本家影响。

    龙马弦一郎带领蛇岐八家全体于高天原外等候，隐匿在黑暗之中。

    看起来像是一场暗杀，实则是惊喜。

    不过路明非不想要这样的惊喜，排场太大，大到一眼能看出不正常。

    “你让他们来的？”路明非问身旁的乌鸦。

    乌鸦摊开手，很明显的伪装，“什么意思？”

    “唉……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路明非叹了口气，目光盯着远方的黑暗深处。

    一盏灯亮起，接着又是一盏，数十盏灯驱散黑暗。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走在人群最前方，片刻间便把歌舞伎町一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龙马家，龙马弦一郎。

    樱井家，樱井七海。

    犬山家，犬山贺。

    风魔家，风魔小太郎。

    宫本家，宫本志雄。

    人都到齐了，面露善意，可惜这份善意在片刻后消失，随着一位老者的出现变化为淡淡的敌意。

    “路明非……”上杉越低声的沉吟令路明非暗道不妙。

    来者不善啊，来者不善，路明非一时间搞不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了。原以为是蛇岐八家的迎接，现在来看，不像，反倒像多年前蛇岐八家对他们的追杀。

    “什么情况？”路明非小声问乌鸦。

    “嗯……就……”乌鸦明显知道本家的安排，“怎么说呢，老爷子挺不高兴的，你懂的。”

    “靠！早跟我说啊！”路明非骂出声：“我以为你都安排好了的！”

    “原本是安排好了的，大家长同意我带你在日本好好逛一圈，大家都不会去打搅你。但老爷子生气，大家只能顺着老爷子。”乌鸦悄悄告诉路明非：“老爷子说了，得把你请回去，给你点教训。能让你安稳度过昨晚，算是仁至义尽了。”

    “因为绘梨衣？”路明非问。

    “不然呢？”乌鸦拉着夜叉退到一旁。

    “乌鸦我艹你大爷！”

    “我现在是佐伯龙治。”乌鸦说。

    事实证明乌鸦是个坑货，路明非倒也不是怕这个阵仗，而是被耍的感觉很不好，与此同时，他不知道上杉越老爷子要做什么。

    嗯……总不能因为跟他女儿谈个恋爱就动刀动枪吧？没这个道理啊。

    眼见上杉越一步步逼近，路明非一时间不知道该称呼什么了。

    叫老爸是不是太早？叫上杉越是不是太不尊重？叫上杉家主是不是太过正式？

    “那个……越师傅。”路明非熟络地喊了声。

    上杉越打量着路明非，眼底的不悦渐而变为嫌弃，他冷声开口命令其余家主：“把这家伙带回去。”

    高天原门内聚集了不少人，牛郎、客人，他们全都向门外投来好奇又恐惧的目光。

    一门之隔，无人把守，他们依旧不敢踏出。

    有牛郎火急火燎地去找座头鲸，歌舞伎町一条街很少出现黑道的人来闹事的情况，毕竟这一块由黑道宗家管理。

    面对牛郎的汇报，座头鲸不紧不慢地拿出一张支票。

    “这是刚刚跟小樱花一起来的那两个家伙给的支票，黑道宗家的支票。”座头鲸淡淡地说：“小樱花跟蛇岐八家的关系，我不清楚，也没资格去打听。告诉客人们，没必要紧张和害怕，今夜的高天原照常营业。”

    “可是店长，真不会有什么事情吗？”那位牛郎很担心，他对黑道有着天然的畏惧：“要不要报警？”

    “如果他们真的想乱来，报警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看窗外，除了高天原，没有一家店是亮灯的。不要妄图去挑衅黑道宗家的威严，但同时也别把他们当作一群胡作非为的野兽，他们行事有他们的理由。”座头鲸淡淡地说。

    “好吧，明白了，店长。”牛郎仍然有所疑惑，“店长，看起来你经常跟黑道宗家的人打交道，似乎很清楚他们的行事风格。”

    座头鲸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曾经的老板告诉我的，在今晚之前我跟黑道宗家唯一的交道……是一个穿着洛丽塔裙子的女孩。这是小樱花的故事，是他成长的开始。男人的花道总是在遇见某一个女孩时开始有了向前的动力，逐渐绽放出属于自已的绚烂。”

    “店长，以前的小樱花是什么样的？能给我讲讲吗？讲句实话，如果没有他今晚的帮助，我想留在高天原可能只是奢望了。”这位牛郎就是今晚被路明非带进包厢的两个之一，“他在台上的表现……怎么说呢，挺让人震撼的，我从来没见过哪位前辈用这种方法来调动客人的情绪，他前后的表现，过于反差。”

    “最开始他只是在玩，或者说纪念什么，不论是秀自已的肌肉，还是展现刀法，都不是他自已，而是你的另两位前辈。其实你也能感觉到，只有后面他坐下来侃侃而谈、真情流露，客人们才进入那种情绪。每个人都是特殊的，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优秀的牛郎能发挥自已的特点，一味地模仿，永远都没办法体现自已的魅力。”座头鲸说：“小樱花以前是个没什么太大魅力的人，或者说他把魅力藏起来，连自已都找不到。当初他也险些花票不达标，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让一位黑道宗家的小女孩为他买下十万零三百二十张花票。”

    “真希望我也遇上那样的女孩，也真希望我能成为小樱花那样的传奇牛郎。”

    “你得先做你自已，况且，小樱花不就是你所指的……那样的女孩吗？虽然他是个男的，但他确确实实为你买下了一万张花票。你要去弄明白，他为什么会给你买，你依靠什么，让他给你买。”

    这位牛郎深思起来，“不知道，只觉得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位旧友。”

    “这也是一种魅力，人都有放不下的东西。我们无可避免地要为过去买单，我们永远无法彻底忘记过去。”座头鲸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