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蒙大营外。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兽人士卒将一名黑袍人围在中央,个个龇牙咧嘴、满目凶光,或指指点点,或窃声低语,气氛剑拔弩张。
为首的是一名猛犸象人千夫长,身形如山,近四米高的躯体挡住阳光,巨大的阴影将黑袍人完全笼罩。
他俯下身,蜷起粗壮长鼻,两只鼻孔直冲着对方,声音低沉沙哑如雷:
“看你这副打扮……就你他妈就是黑袍宰相齐格飞啊?”
黑袍人缄默无言,只是喉咙微动,兜帽下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唱,低沉而冷冽。
“喂!哑巴还是耳聋啊,千夫长跟你说话呢!”
“就是啊!你来干嘛的?找打还是找死啊?”
几名兽人士卒不耐围拢上来,双手抱拳,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一副随时动手的模样。
“诶诶诶,都干什么?退下退下。”
猛犸象人千夫长甩动长鼻扫开众人,鼻孔喷着粗气,语气带着一丝调笑: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位可名动大陆的,拜兰的寒风,摩恩的军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黑袍宰相齐格飞大人!他怎么可能是来和我们这些大老粗比划拳脚的?!”
他两只绿豆般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黑袍人,目光落在那根漆黑权杖上,冷笑道:
“看看,宰相阁下连使节杖都带来了,这不明摆着是来和我们家大王谈和的嘛!?”
“谈和?”
围观的士卒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哄笑。
“哈!我看是来投降的!”
“不是吧?咱们等了两个月,最后就等来一面白旗?”
“宣战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血债血偿?狮子之怒?就这?一仗不打就怂成这德行?”
“喂!我们八旗十万大军在这儿吹了两个月的北风,就算要投降,人吃马嚼的你们是不是得给结账?”
“还有我们那两位被你们陷害冤杀的狼族同胞!”
“对啊,该赔款赔款,该割地割地!实在赔不起,整两个摩恩妞也行!”
“哈哈哈哈哈!!!”
嘲笑声此起彼伏,如浪潮般涌来。
堂堂摩恩黑袍宰相,不带一兵一卒独闯比蒙军营,手里还捏着根礼仪杖,怎么看都像是前来投降的使者。
然而,尽管嘴上骂得凶,但四周的兽人士卒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动手,表现的极其克制。
战前,狼王千叮万嘱:任何情况下,禁止主动攻击摩恩人。
士卒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都听了进去,也牢记在心。
“咳咳!”
等四周笑声差不多歇了,猛犸象人千夫长才清清嗓子,一声咳嗽如同擂鼓,震得人耳膜发麻。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这是接待贵宾的态度吗?”
说着,他笑嘻嘻看向黑袍人,象脸真诚:
“宰相阁下,您别往心里去哈,我们这群丘八嘴贱惯了,没文化。您是斯文人,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
他用鼻子遥遥一指远处那顶最高最大的王帐:
“您看,那就是兽王陛下的王帐。从这营门进去,直走就到了。来,我领您进去。”
千夫长热情地招呼着,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跟来,便兀自迈开粗壮双腿,大咧咧走到营门前停住脚步。
两腿叉开,双臂抱胸,两条圆滚滚的象腿柱正好与门柱重叠,长鼻指了指胯下,声音里满是嘲弄:
“请吧,宰相阁下~”
“哈哈哈哈哈哈——!!”
比先前更肆意、更刺耳的哄笑炸开,回荡在营地上空。
…………
营地内,狼王巴格斯在亲卫的簇拥下大步而行,人未至,就先听得前方营门一阵哄笑喧闹。
他眉头一皱,脚步顿时加快。
很快,前方景象映入眼帘,数十名士卒正围作一团,叽叽喳喳,喧哗不止。
“吵什么吵!?”
走在队伍前列的狼族将领厉声怒斥。
听得兽王亲至,挡在营门的猛犸象千夫长登时收拢双腿,迈着仿佛小山般的躯体连忙退到一旁。
方才还在肆意起哄的兽人士卒们也瞬间正色噤声。
哗啦啦的,几十人迅速向两侧排开列队,让出一条笔直通道,也露出了站在正中央的那个身影。
黑袍遮面,权杖在握,静立于兽人军阵中央,如孤峰耸立。
巴格斯脚步微顿,连目光都是一阵恍惚。
按理说,他应该从未与这位黑袍宰相打过交道才是,有关于后者的一切信息皆来自报纸和传闻。
然而,此刻远远一眼,他竟莫名感觉这道身形格外熟悉。
明明那身黑袍将此人遮得严严实实,连轮廓都几乎辨不出,可巴格斯脑中却闪现出一个画面——
一年前,大约也是这个时节,也有一个摩恩人,孤身挡在他大军前,如山峰般不可动摇……
伏尔泰?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连巴格斯自己都觉得滑稽。
继齐格鲁德之后,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又在一个摩恩人身上看见了那道不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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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真是有些神经过敏了。
这时,一名兽人士卒小跑而来,压低声音禀告:
“大王,这摩恩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跟他讲话也没反应,属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旁边的狼族将领也皱起眉头,警惕劝道:
“大王,还是不要冒险接触,反正过不了多久摩恩就……”
“无妨。”
巴格斯抬手制止众人,径直走到黑怕人身前站定。
微微抖了抖肩头甲胄,伸出厚实的狼爪,语调平稳,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
“齐格飞阁下,久仰大名。”
黑袍人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兜帽轻轻一抬,露出半截干净的下巴,苍白的嘴唇翕动。
“i a the one……”
狼王不在意他的冷漠,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这一战非我所愿。幸而我们两国之间尚未有过军事冲突和人员折损,若阁下此行意在言和,我代表比蒙联邦全体公民,表示欢迎。”
“此前摩恩与比蒙的结盟之事依旧做数。若阁下愿意,我们可以就地签署盟约,修复裂痕、重归于好,共谋未来、携手御敌。”
巴格斯态度端正,语气诚挚,伸出的手始终悬在半空,显得格外坦荡。
但周围的兽人士卒们却越来越不满,纷纷露出不善的神色。
明明是来投降的,居然还表现的如此倨傲。
终于,黑袍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
他缓缓抬起双臂,沙哑的声音从兜帽中传出:
“your day of reckong’s e now……”
巴格斯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紧蹙。
之前没怎么注意听,他这才发现对方是在吟唱。
但并非是在念诵魔法的咒语,单纯的只是哼着旋律。
听着……是奥菲斯的歌曲,也难怪士卒们听不懂。
但巴格斯是通晓奥菲斯语的,对方的哼唱虽然低哑断续,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大意——
「审判之日已至,你们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这怒火熊熊,你们无处可逃。」
「我胜券在握,你们不过是待宰羔羊。」
每一个字,像是淬毒的刀子,一字字剐进耳中。
这可不像是来谈和的……
身旁的狼族将领终于感到不耐烦,抬爪伸向黑袍人:
“我们大王在和你说话,聋了吗你!?”
呼啦——
黑袍蓦然敞开,那人张开双臂,仰头怀抱天空,声调骤然高扬:
「归根结底,这将是——」
巴格斯猛地抬头看去,幽绿的狼瞳骤然收缩。
只见一朵庞大的花蕾状结构毫无征兆地在半空凝聚成型。
数万重花瓣层叠如浪,瓣瓣猩红,片片如刃,杀意凛然,含苞待放!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直径何止三十公里?近乎把整片天幕完全撑满,围绕着湖泊而建的比蒙军营被其尽数覆盖!
哪怕是对魔法一知半解的凡人,此刻也能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
魔道的极致,超凡的象征,神明都未必拥有的伟力,天灾的具象——
超位魔法!!
恐怖的危机感自花蕾压迫而下,霎那间席卷了在场所有的兽人。
巴格斯满身的毛发倒竖,目眦欲裂,嘶声咆哮:
“快趴下——!!!”
「我的辉煌时刻。」
…………
营地后方,炊事房内。
巨大的铁锅咕嘟沸腾,浓郁的肉汤冒着泡。新鲜宰杀的牲畜整齐悬挂在横梁上,腥气混着鲜香,在腾腾水汽中弥漫成一片白雾。
山羊女厨工多莉坐在矮凳上,低头在水桶中清洗一只刚去毛的羊腿。
作为山羊族人,却刷着一支羊腿……
这一幕无论怎么看都像个地狱笑话,但十九岁的多莉早已习以为常。
毕竟和他这种低贱的丰蹄不同,多莉饿了只需要随地拔两根草就能勉强果腹。
但军营里那些神血浓度极高的利齿兽人,一日三餐都得进食荤腥才能保证体力充沛,哪顿少了肉都能闹情绪。
山羊女厨工每日开膛破腹,处理着一具又一具的畜羊畜牛,但她仍然珍惜这份工作。
即便只是后勤的炊事兵,她也是比蒙军的一员。换作过去,像她这样的丰蹄连入军营的资格都没有。
是巴格斯王打破旧制,放开了征兵限制,任何有一技之长的兽人,无论利齿锐爪还是丰蹄秽蹄,都能服役军中,接受训练,领取不菲的军饷。
对于多莉这种,祖上历代务农的丰蹄而言,这是一份足以出人头地,乃至光宗耀祖的工作。
“等战事结束,说不定我也能升个军衔呢……到时候把阿弟他们也推荐入伍吧。”
她心里暗暗想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忽然,她鼻翼一动。
一股浓烈的腐臭灌入鼻腔,让她的眉头都微微一皱。
她下意识看向周围悬挂的肉块。
虽然有些放了几日,但如今已入冬,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变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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