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细雨将老旧的家属院笼罩在一片湿冷的寂静中。那棵巨大的榕树如同沉默的见证者,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数辆黑色车辆无声地熄火,分散在小区各个出入口。穿着防弹背心的特警们如同暗夜中的猎豹,迅速而无声地控制了所有可能逃逸的路径。
空气中弥漫着战前极致的紧绷。
顾渊第一个推门下车。
冷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肩章。
他动作迅捷地套上防弹背心,检查枪械,眼神冷冽锁定了二楼那个亮着微弱灯光的窗口。
莫子、简一等人紧随其后,递上战术耳机。
“老大,确认了!三栋二单元201!”
“热成像显示里面只有一个静止热源!应该是严城!”莫子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极低。
“包围所有出口!”
“狙击手就位!突击组准备!”
顾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行动代号‘终001’!目标:抓捕严城!行动!”
几乎在顾渊下令的同时,另一辆警车急刹停稳。车门打开,周迷在李组长的示意下,脸色苍白却眼神决绝地跳下车。
“阿渊,请让我一起,戴罪立功!”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
顾渊看到她,眉头微蹙,但随即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沉声道:“行动当心!跟在莫子后面,注意安全。”
周迷用力点头,穿上一件莫子丢过来的战术背心:“接着!”
“谢谢!”
……
特警队员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迅速而无声地散开,控制了所有楼道出口和窗口视野。狙击枪的红点无声地在401室布满灰尘的窗帘上扫过。
顾渊深吸一口气,无声举起手,准备下达强攻命令。
队员们如同鬼魅般潜入单元楼。
楼梯间响起极其轻微却快速的脚步声。突击组手持破门锤和防弹盾牌,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矢,紧贴在斑驳的401室大门两侧。
顾渊停在严城家那扇老旧的铁门前,对身后的队员做了几个战术手势。
“严城!开门!警察!”
一名队员上前厉喝,同时用力拍门。
门内一片死寂。
顾渊眼神一凛,不再犹豫,厉喝出声:“强行突入!”
“砰!”
破门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开老旧的木门!
木屑飞溅!
顾渊第一个持枪冲入屋内!身后队员鱼贯而入,战术手电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交叉锁定房间中央!
“不许动!警察!”
“举起手来!”
喝令声在狭小的客厅内炸响。
然而,预想中的抵抗或慌乱并未出现。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老式台灯。
严城就安然坐在客厅中央那把旧的木椅上,身穿熨帖的黑色风衣,正将金丝眼镜擦拭得一丝不苟。他甚至还保持着一种近乎悠闲的姿态,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袋子上,神态平静得令人窒息。
面对破门而入、如临大敌的警察和数支黑洞洞的枪口,他只是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目光越过为首的顾渊,直接落在了随后跟进、脸色煞白的周迷身上。
“果然是你。”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带着一种早已料定的了然,“只有你知道这个地方,知道小奕……”
“也只有你,能带他们找到这里。”
他轻轻摇头,语气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小迷,你太让我失望了。”
周迷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不是因为他的指责,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到了穷途末路,依然是这样一副掌控一切的模样!
她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枪:
“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严城!”
“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利用我!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温柔,全是假的!你甚至……要害死那么多人!”
“苏御,温蕊,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简直丧心病狂!”
严城静静地听着她的控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周迷说完,他才轻笑一声。
缓缓站起身。
这个动作让所有警察的枪口瞬间抬高一寸!
“别动!”
但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目光扫过顾渊,最终又落回周迷身上,或者说,是透过她,看向某个虚无的过去。
“丧心病狂?”
他重复着这个词,“也许吧。”
“伊尹时人以前常跟我说。”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
“商场的游戏规则就是,愿赌要服输。输了要认,站起来重新来过;赢了,也别太得意,风水轮流转。”
“这游戏听起来很简单,是不是?”
他看向顾渊,又像在问自己,“可我偏偏……就是不服输。”
“我严城白手起家,从政坛到商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切,凭什么要我认输?凭什么要我看着别人从我手中夺走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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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
“就因为我不懂商场的游戏规则?就因为伊尹时人老奸巨猾?我不服!所以我算计,我争夺,我甚至……不择手段。”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缥缈,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和……悔恨?
“就是因为这不服输……我错过了小奕的最后一面。那天,我非要去法院,继续跟伊尹时人争个输赢……我以为官司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他……”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仿佛咽下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
“我甚至……我甚至后来想,如果当初我不那么逼他妈妈,他们母子也不会逼到非要出国散心……小奕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场该死的车祸?”
“他是我的唯一孩子啊……”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哽咽,但瞬间又被强行压下,自嘲道,“可我为了那些虚妄的输赢,弄丢了我唯一的孩子。”
“从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死了。“
“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被‘不服输’这三个字驱动的行尸走肉。”他的目光扫过周迷,扫过顾渊,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不承认一次错误,就要犯下更多、更大的错误。”
“直到……万劫不复。”
“是不是很可笑?也很可悲?”
他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审判自己。
“严城!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跟我们回去接受法律审判!”顾渊厉声打断他的自我沉溺,枪口稳稳指着他。
“法律审判?”
严城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他猛地看向顾渊,“顾副局长,法律能审判我的罪行,能判我死刑!”
“但它能把我儿子还给我吗?能让我回到过去,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不能!”
他几乎是吼出这两个字。
目光又落回到角落里的神龛上。
随即,奇异地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所以,我不需要它的审判。”
他的话音未落!
“严城!不要!”
周迷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但一切都太快了!
严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大衣口袋里,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掏枪出来的时候!
他不是要拿武器,而是掏出了一个极小的、类似口香糖包装的银色锡箔袋。
里面似乎装着少量无色液体!
“阻止他!”顾渊大吼!
队员们迅速上前!
但已经太迟了。
在所有警察反应过来之前!
他猛地撕开包装,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入口中!动作决绝而迅速!
“呃……”
几乎是在液体入喉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迅速浮现出一种极其痛苦的神色,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踉跄了两步,走向角落里的神龛。
不知道什么时候严奕的遗像又放了回去,而照片中的小奕好像正笑着看着他,似乎在对他喊着:“爸爸,你回来了!”
他用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想呼吸,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笑。
“爸爸,回来了……”
严城看着冲上来的周迷和警察,脸上痛苦的表情竟然慢慢化开,变成一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周迷脸上。
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鲜血从他的嘴角、鼻孔、甚至耳朵里汩汩涌出!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黑色手提袋掉落在地,他的指尖想要张开,把手提袋捡回来,却只剩下身体剧烈地抽搐。
那双曾经深邃莫测、算计无数的眼睛,此时瞪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灯,失去了所有光采。
只剩下脸上最后的笑。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周迷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要!——”
顾渊缓缓放下枪,脸色铁青。他上前一步,蹲下身,探了探严城的颈动脉。
已然停止跳动。
他站起身,对着耳机,声音沉痛而冰冷:“目标……已自杀身亡。”
一场全力以赴的抓捕,最终以这样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戛然而止。
墙上,他儿子严奕笑容灿烂的照片,不知何时被溅上了一抹刺目的猩红。
在最终被审判前。
他选择了这种方式落幕。
顾渊压下心头的沉重,走到窗前,拉开一点厚重的窗帘。
雨似乎小了一些。
远处城市的光晕模糊而温暖。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电话那头,有人接通了。
“严城死了。”顾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平静,“自杀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
“……知道了。”
那声音……不是伊尹海上的冰冷决绝,而是带着一丝颤抖,一丝如释重负,一丝深深的悲伤……那是苏御的声音。
“我没事了……你也别担心。”
顾渊微微一愣。
“你……怎么样?”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刚醒来,就多休息。”
“顾局,苏御的生命体征很稳定。”
病床前,伊尹海上拿过苏御手中无力的电话,“医生刚才说……已经脱离危险,请放心。”
顾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光亮和希望。
“好,告诉她:处理完一切,我会马上回来。”
天,快亮了。
雨,终于停了。
第一缕微光,挣扎着穿透云层,照亮了这座经历了一夜风雨的城市。
一切都将走向终结。
而一切,也即将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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