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了兴隆山城八月的燥热,阳光把柏油路烤得泛起一层虚晃的热浪。时间一晃就来到了1991年8月9日,上午时分,山娃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的网兜晃悠悠——两瓶景芝白干酒,用红绳捆着,瓶身沾着细密的水珠,旁边是装着女凉鞋的塑料袋子,上面印着自家塑料厂燕鱼牌商标的小logo。
“八月九日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呀,说到就到了。”他心里感叹的想着,骑着自行车,带着送给大姑奶赵英的礼品,后面跟着骑自行车的刘宇浩,他左手紧攥着车把,右手假肢轻抚在另一个车把上。
到了二道街汽车七队附近,山娃捏了捏车闸,望着前头二道街汽车七队那拱形的大门楼,心里有点打鼓。
大姑奶赵英在车队管调度,这次租旅游大巴车,能不能成功,全靠她了。山娃昨天就电话和大姑奶订好了,在八月十号去旅游,今日和刘宇浩带着公章一起去签合同。
后边刘宇浩快蹬着自行车跟了上来,他俩并排骑行走着,刘宇浩低头摸了摸斜挎包里的公章,金属壳子凉丝丝的,喘着气安慰山娃说:
“赵厂长!别紧张,你提前不是都和你大姑奶电话联系好了吗?今天就差签合同了,应该没大问题。”
山娃咧嘴笑了笑,没说话,骑车到了大院内,他俩支好了车梯子,山娃带着礼品的网兜,刘宇浩紧随其后,推开办公室门时,赵英正低头做着调度汽车计划表,见有人进来,抬眼看去,老花镜滑到鼻尖。看见了山娃,她眼睛一亮,放下笔站起来,笑呵呵地说:
“哟!山娃你来啦!刚才还想着你们厂租大巴去旅游,不知道还有没有谱?”
山娃赶紧把网兜递过去,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大姑奶!有谱有谱!今天一来是看看您,二来就是签合同。这酒是刚买的,现在正流行喝,很不错!;凉鞋是咱厂新出的牛津革女凉鞋,晴天不烧脚、雨天不打滑、舒适软和,专门给中老年人做的,您试试合脚不?”
赵英接过网兜,掂了掂,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却故意嗔怪道: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呀!都是本家亲戚,跟大姑奶还见外?”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把凉鞋拿了出来,坐在椅子上脱了鞋,换上凉鞋试了试,脚跟往地下一踩,满意地点头说:
“嗯!是挺舒服的,比集市上那些硬邦邦的凉鞋强多了,怨不得,你们厂的凉鞋那么畅销呢,确实不错。”
山娃心里感到美滋滋的,赶紧侧身把刘宇浩拉过来,对大姑奶介绍说:
“大姑奶!这是我们厂办公室主任刘宇浩。”又对着刘宇浩介绍大姑奶说:
“刘主任!这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大姑奶赵英”
刘宇浩赶紧递上烟,满脸热情地笑着说:
“您好!麻烦您了!这次租车的事,还得靠您多费心。”
赵英摆摆手,拒绝了刘宇浩递过来的香烟,一边让他俩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打印好的《租车合同》,指着补充条款说:
“你们要租的大巴:车型、租期、运费等各项条款,我都按你们说的填好了,你俩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再填上。”
山娃和刘宇浩凑过去,一条一款仔细的看着。阳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落在合同纸上,字里行间的墨迹还带着点温度。山娃看见标注着:
“若遇极端天气,例如雨天延迟,运费不追加”那一条,心里暖烘烘的——这是大姑奶特意加上的,知道他们小厂不容易。
“没问题!大姑奶!您想的很周到,各项条款都合适!”山娃抬头,眼里亮闪闪的充满了感激之情。
赵英拿出钢笔,推到他们面前,认真地说:
“那就签字吧!一式两份,你们厂里一份,我们队里也留一份。”
山娃握着笔,手有点抖,签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从当初跟着老曹一起来到塑料厂承包,到现在能跟汽车七队租大巴车去旅游签《合同》,这一路的艰难,好像都在这一笔一划里落了地。
刘宇浩看着赵厂长签完字,从挎包里掏出公章,“啪”地盖在落款处,鲜红的公章印模闪闪发光,他看着既舒服又高兴。
赵英把其中一份合同递给他俩,笑着说:
“行了!这事就定好了,以后要是拉原料、送产品,或是遇上大事小情时,用车了再来找大姑奶。”
山娃一边答应感谢着,一边和大姑奶叮嘱道:
“哎!谢谢大姑奶!少麻烦不了。明天早上4点半您就安排司机师傅,开车到我们工厂大门口,等候职工们上车,我们原定5点准时出发,可别耽误了时间。”
“好的!今天我就让四辆大巴车准备好,明早一准让他们开车过去等你们,误不了事,你们就等着坐车舒舒服服地去旅游吧!”
山娃和刘宇浩都不住地点头,呵呵地笑着,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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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
山娃把《合同》小心翼翼的叠好,让刘宇浩放进了挎包里,向赵英告别后,拉着刘宇浩往外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出了办公室,蝉鸣又响起来,可这会儿听着却不烦了。刘宇浩拍了拍山娃的肩膀,一脸高兴地说:
“旅游大巴租成了!这下明天就能如愿以偿的出发,去北戴河看大海了!”
山娃望着天上的太阳,咧嘴笑道:
“走着!咱俩回厂!晚上咱们开瓶景芝白干酒,庆祝庆祝!”
两人并排骑上了自行车,踩着阳光往回走,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一路都飘着轻快的笑声。
下午,塑料厂的院子里,蝉鸣裹着热气在半空打转。四辆东风二汽刚停稳,刘宇浩就拎着在食堂打好的糨糊桶、抱着一卷彩旗跑过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都搭把手!”他喊道,招呼着几个年轻的工人,把写着“向耀华玻璃厂学习!向耀华玻璃厂致敬!”的鲜红标语往车帮上贴。浆糊抹得匀,标语贴得平展,风一吹,边角微微翘起来,又被他伸手按下去。
旁边的彩旗更热闹,红的、黄的、绿的,用细铁丝绑在车栏上,风吹一晃动,就哗啦啦的响个不停,像一串炸开的小鞭炮。这动静引来了不少工人,围着车子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哟,这是真要去北戴河啊!我还以为山娃厂长之前是说着玩的呢!”一个老工人摸了摸车身上的标语,眼里充满了羡慕的目光。
“可不是嘛!多亏了赵厂长(山娃)谋划,刘主任(刘宇浩)跑前跑后张罗,咱厂这半年订单多,效益好了,才有这变着花样的搞福利!”另一位老工人搭话说道。
“以后咱们可得好好干呐,说不定明年还能去更远的地方呢!”于美玲也笑着说。
刘宇浩听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摆摆手说:
“大家放心,只要厂子好,福利少不了!来,哥几个,帮我把三楼会议室的长条椅搬下来,每辆车摆六个,得让大伙坐得舒服点。”
几个工人立马应声跑上楼,不一会儿就抬着椅子下来。长条椅是实木的,沉甸甸的,他们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厢,两把椅子一排,摆成三排,整整齐齐。刘宇浩不放心,喊来几个围观的工人说:
“你们几个上去坐坐试试,看看挤不挤?”
工人们一听,呼啦啦上去好几个,一个挨一个地坐下,一排拥挤着坐下八个,腿刚好也能放下。有个工人大声说:
“刘主任!一排挤下八个,三排正好能坐二十四个人。”
刘宇浩心里一沉——这次去北戴河的人,不算司机,每车一共应该坐二十五人,还差一个座位。他抓了抓头发,正急得转圈,一眼看见山娃站在树荫下笑盈盈地看热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大眼瞪小眼地喊道:
“赵厂长!糟了糟了,差一个人坐不下呀,这可咋整?”
山娃慢悠悠地摇着蒲扇,看他急得满头汗,忍不住笑道:
“你呀你,忙昏头喽?车楼里副驾驶座位上,不还能坐俩人吗?司机旁边留个空座,坐上一个不就正好了吗?富富有余。”
刘宇浩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懊恼地笑道:
“可不是嘛!我咋把这茬给忘了!还是你想得周到,得嘞!一个坐在车楼里,妥妥的嘞!”
解决了座位的事,他又风风火火地往食堂跑。食堂管理员老张正蹲在地上择菜,看见他进来,直起腰一脸惊异地问:
“刘主任!你这风风火火的,有啥急事呀?”
“张管理员!今晚就得把包子蒸出来,鸡蛋也煮好,都分装在食品袋里,再准备六十箱矿泉水,还有老式面包和火腿肠,都按五十名小孩的量备,最好多打出点余富来。明早五点之前,全部装到双排座上,可别耽误了!”刘宇浩一字一板地叮嘱道,生怕漏了什么。
老张轻嗯着,点点头回答说:
“放心吧!保证误不了事,让孩子们明天带着,热乎的去半路上吃!”
刘宇浩又跑回院子,见山娃正盯着车子看,凑过去问:
“赵厂长,您再瞅瞅,还有啥没想到的?今晚必须都准备好,明早五点就整装待发!”
山娃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蹙着双眸问:
“行政人员都通知到了?谁坐哪辆车,都安排好了吗?”
“早通知妥了!座位表我都贴在办公室门口了,每个人都瞅过。这点事要是都办不好,我这‘一把手’(厂里大家开玩笑喊他)不白当了吗?哈哈哈!”刘宇浩说着,自嘲的哈哈大笑起来。
“《载客通行证》给司机了吗?”山娃又不放心地,对刘宇浩问道。
“发了发了!上午就给师傅们了,让他们都贴在前挡风玻璃右上角,交警老远的就能看着,错不了!”刘宇浩用左手拍着胸脯回答。
山娃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
“你赶紧去电器商场买三个对讲机带着!你、我和曹厂长各拿一个。路上车多人多,车队拉的老长,万一走散了,也好联络,这可不是小事。”
“对对对!这个确实很重要!失联了不好联络,我现在就去买!”刘宇浩说着,抓起车棚里的自行车,一脚蹬上去,车铃铛叮铃铃响着,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厂大门。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院子里的彩旗还在随风招展,工人们的笑声、蝉鸣声混在一起,满是即将出发的热闹与期待。山娃望着刘宇浩的背影,笑着摇了摇蒲扇——明天!八月十号,该让大伙好好乐一乐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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