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衣陡然一惊，她握紧剑柄的手心冒出一层层冷汗。

    她不仅错失良机，还被谢治逮了个正着，若是她不给出正当的理由，恐怕下一秒就要当作奸细给处理了。

    叶莲衣努力保持镇定。

    这些天，她为了降低良善宗众魔头们的戒心，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天真烂漫的莲藕小妖精。

    她转过头，睁着一双清澈的杏眸，嗓音软乎乎地解释：“谢师叔，我刚刚练剑之时，真人突然晕倒了……我来看看他怎么了。”

    “撒谎。”

    谢治眸子漆黑阴沉，洞穿了她的全部小心思。

    他阴沉的声音，让叶莲衣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幼小的野兽露出自己的尖牙，试图咬断猛兽的咽喉。”

    谢治目光如同凶兽，一双黑靴踩着脆弱的落叶，缓缓地逼近叶莲衣。

    他周身似乎缠绕着浓郁的黑气，强烈的压迫感让修为尚低的叶莲衣，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谢治冰冷无情地揭穿：“你分明……是想杀了他。”

    叶莲衣的新身躯不过刚刚化形，修为弱到连筑基修士都打不过，而谢治早就是高阶大妖。

    这一刻，悬殊的修为压制，让叶莲衣连逃走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谢治宽大的手掌直接朝着她抓过来，只需“咔”的一声，便能扭断她纤细的脖颈。

    “干得好！”谢治他厚实温暖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叶莲衣的肩膀，力道大到能将她重新拍回淤泥。

    峰回路转之际，叶莲衣发出一个又傻又呆的声音：“啊？”

    “你年纪轻轻就能如此恶毒，日后定是个了不得的大妖！”

    “咱们魔……良善宗，缺的就是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好苗子！”谢治越看她，越觉得满意。

    叶莲衣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重塑了。

    换到仙门，她今日想要洗清嫌疑，恐怕是难上加难。结果换成魔域……她还能被鼓励了？

    不仅如此，谢治略感遗憾地看着半死不活的叶惊鸿。

    “叶良善即便是昏迷不醒，你也会被他的修为反噬。小莲衣，等你修为变高了，咱们再杀他也不迟。”

    谢治抓起叶惊鸿的脚踝，将濒死的叶惊鸿拖回了房间。

    一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好似血腥的杀人现场。

    叶莲衣刚觉得谢师叔只是嘴硬心软而已，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他把叶惊鸿狠狠往床上一丢。

    本就奄奄一息的叶惊鸿，看起来更是生命垂危了。

    谢治望着指尖黏腻的魔血，蹙眉嫌弃的表情，好似刚刚碰了什么垃圾。

    叶莲衣立刻纠正自己的想法，他们之间确实有点真情……但不多。

    眼前的叶惊鸿脸色苍白，他仿佛秋末的枯叶，脆弱到仿佛轻轻一踩，便会化为碎片。

    叶莲衣假装关切道：“谢师叔，良善真人为何伤得这般重？”

    谢治摘掉自己的黑色皮革手套，水声哗啦响，原本清澈水盆之中被鲜血染红。

    谢治一边净手一边淡淡回应：“他去神陨秘境找断灵草了。”

    等净完手后，谢治打开叶惊鸿带回来的方盒子，里面赫然出现了一株发光的灵草。

    “这灵草生于上古神灵陨落后的秘境，里面充斥神力，对仙魔两道都会无差别地攻击……尤其针对邪魔。”

    叶莲衣自然听说过，上古神君陨落时留下的秘境，哪怕是上辈子的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在秘境中全身而退。

    “真人采它何用？”叶莲衣疑惑不解。

    谢治将手套重新戴回去，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奇怪地侧头：“叶良善没告诉你吗，他想帮你洗掉三灵根。”

    谢治：“你的灵根太杂，走剑修的路，本就比旁人艰难许多。若你变成双灵根的话，修行之路好歹会通畅些。”

    “叶良善说你一直不愿意喊他师尊，他想做你师尊，自然得拿出点做师尊的诚意来。”

    叶莲衣呼吸一滞，嘴唇发白，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叶惊鸿拼死拼活地为她取来断灵草，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杀了他。

    她想起来叶惊鸿临走前，竹林吹得沙沙响。

    他俯下身与她对视，他温柔道：“汗水不会负你，剑意不会负你……师尊永不负你。”

    叶莲衣突然就懂了，谢治为何嘴上嫌弃，对叶惊鸿还是忠心耿耿。

    叶惊鸿虽是魔头，可他若在乎谁，竟真会把命都掏出来给你……一介魔头，比她这寡情凉薄的正道修士，还要重情重义。

    叶莲衣离开之际，纤瘦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默。

    谢治将目光从少女身上收回，移向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叶惊鸿。

    他一声冷笑道：“装够了吗？”

    只见脸色苍白的叶惊鸿，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慵懒的桃花眸子里，完全没有半点醒来时的混沌。

    谢治眉宇之间带着郁气，明显的不满道：“小莲衣眼眶都红了，叶惊鸿，你心眼子也太多了。”

    叶惊鸿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支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

    他一张脸惨白无比，嘴角却漾开一丝笑意：“不这样，衣衣怎么肯认我当师尊？”

    他目光移向叶莲衣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疑窦。

    “本尊总觉得，衣衣似乎格外讨厌我……”

    谢治大刀阔斧往椅子一坐，他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语气不屑道：“你自个做了什么，难不成都忘了？”

    随着茶碗不断倒满，谢治滔滔不绝道：“你先骂她是个丑东西，害她被三头妖兽追着咬，还强行逼她认你当爹……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若有不长眼的东西，这般得罪本侯，呵呵。”

    谢治猛然捏碎茶杯，茶水四溅，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怨气：“本侯必要他挫骨扬灰！”

    叶惊鸿呼吸一紧，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本在莲花灵湖疗伤，见到水底突然冒出个莲藕娃娃。

    大饼一样的脸，浑身光秃秃的，就连人形都称得上十分勉强。

    叶惊鸿一时间恶趣味上头，才不停作弄她。

    他哪里能想到这莲藕小妖，会幻化成衣衣这般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早知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孟浪，留下恶劣至极的第一印象。

    叶惊鸿惆怅地望了望天。

    *

    叶莲衣平时倒头就睡，今夜不知道为何辗转反侧。

    她猛然弹起身，扭头看向桌面上的锁灵盒，隐隐感到烦躁。

    前世，她和叶惊鸿本是死敌，这辈子换了一个莲藕小妖的身份，反而被叶惊鸿养在身边。

    她本想伺机杀了叶惊鸿，为灵兽宗满门复仇，结果反倒欠了他的人情债。

    即便这不是她自愿的，也让她心里不大痛快。

    “算了……这人情以后还他便是。”想明白以后，叶莲衣放下那点不属于她的负担，重新陷入甜甜的梦乡。

    深夜，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叶惊鸿悄悄遁入她的房间。

    叶莲衣将薄被踹下去了一半，她一条腿架在外头，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莲藕小腿。

    此刻，她睡得东倒西歪，大有快要滚到地上的架势。

    黑暗的阴影里，叶惊鸿无声地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