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楚瑶诧异的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楚迟，“什么意思？”

    楚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牵着她的手，朝着“零”所在的正八边形大厅而去。

    行走间，他缓缓开口：“‘零’跟你一样，是二十多年前那次‘观测者共生实验’的幸存者。”

    准确的说。

    应该是跟楚瑶一样，都是那次实验中幸存下来的实验体的后代。

    “它……”楚瑶眼中是难以置信，“它不是人工智能吗？”

    楚迟静默了片刻，解释，“‘灯塔’的那群老不死的，不可能允许一个完全非人类的人工智能作为他们的守门人。”

    “那它的身体……”迈入金属大门的楚瑶，被眼前这座巨型机房冲击得停在原地。

    高耸如方尖碑一般的漆黑色大型服务器机组，整整齐齐列阵在前，闪烁着红绿流光的线管，成捆成捆躺在光洁如镜的地面，连接着大厅的七面墙壁。

    墙壁上的东西，楚瑶见过。

    那是陈列着“灯塔”所有活死人的“脑墙”。

    在原来的那条时间线，“零”曾经向她展示过其中一面摆满“脑子”的墙壁。

    随着楚迟往大厅正中心走，越是靠近站立在中央的“零”，楚瑶看得越清楚。

    拥有成年男人身高的人形机甲“零”的背后，是一只巨大的水箱，也不能叫水箱，

    它的形制跟“脑墙”上层层叠叠的正方体“永眠舱”很接近，用途大概是……

    装下属于“零”的脑子。

    楚瑶错开脚步，身子刚往旁侧歪了歪，目光绕开“零”，朝后看了一眼。

    只一眼，楚瑶整个人僵在原地。

    始终牵着她手的楚迟，清楚的感觉到楚瑶这一瞬间的肌肉紧绷，叹了一口气，低声轻哄：“别看了。”

    身体被圈进楚迟怀中，楚瑶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就在刚才，她看到了真正的“零”。

    不是那群躺在“坟墓”里的脑子，“零”有身体，完整的身体。

    只是。

    她的身体是只有成年人两个巴掌大小的婴孩。

    婴孩的双眸紧闭，头部占据身体的二分之一大小，黄褐色的皮肤，在“永眠舱”内的灯光透射下，身体中的青黑色血管，交错缠绕。

    无法理解楚瑶此刻心情的“零”，见她特地绕开自己，去看它在“永眠舱”内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中竟然多了一丝明显的波动。

    犹如像小伙伴展示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般，“零”侧开一米八高的机甲身躯，机械臂伸展，介绍：“姐姐，这是‘零’的躯壳。”

    听到熟悉的称呼，楚瑶望过去，看见“零”眯起来的电子眼，声音很轻的唤了一声：“小零。”

    “嗯嗯。”明明很笨重，“零”点头如捣蒜的动作，像个孩子一般可爱。

    它的表现越是天真，楚瑶心里就越不好受。

    踮起脚，拍了拍它的肩膀，楚瑶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零’一直在这里，‘零’只能在这里。”

    “零”的话音落下，整个八边形大厅却陷入寂静。

    楚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零”给她的冲击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更多是她对“灯塔”这群疯子产生了些许生理不适。

    楚迟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不论是“灯塔”内部的规则理念，还是他们的思想意志，都与他无关。

    当然，他也看不上这群阴沟里的老鼠。

    沉默许久，楚瑶振作精神，重新看向“零”，问它：“小零，我能看看吗？”

    她指了指“零”身后的“永眠舱”。

    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的“零”，很是大方的点点头，甚至很有“人工智能”的服务意识，

    向楚瑶介绍，“这是一具未完全出生的躯壳，我的老师说，孕育我的母体在距离我出生前一个月，完全丧失了生物活性。”

    被楚迟揽着腰走至“永眠舱”前，楚瑶暗暗吐出一口气，低声询问：“是早产儿？”

    可如果是早产儿，为什么在“永眠舱”里的是婴儿状态的身体。

    “零”没有卖关子，回答：“不，我是死婴。”

    乍听见“死婴”两个字，楚瑶几乎是下意识握住楚迟的手，落在“永眠舱”上的目光倏然收回。

    她侧仰头看向楚迟，秀眉蹙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拥有特殊基因的关系，‘零’被解剖出来的时候，处在一种既生又死的状态。”

    听到楚迟的解释，“零”重重点头，甚至还说了一个冷笑话，“死亡量子叠加态，可能活着，可能死了。”

    楚瑶轻轻瞪了它一眼，继续看向楚迟。

    “它的身体死了，但是大脑还活着，甚至大脑的发育需要通过身体汲取营养……”

    关于“零”出生时所进行的实验研究，并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的清楚的。

    “‘灯塔’的那群疯子对它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研究，发现它除了大脑还在继续发育，并且在逐渐形成自我意识外，并没有发现特殊的‘高维能力’……

    从价值上而言，‘零’的存在甚至比不上那些精神异常，自我意识缺失的‘通灵者’。”

    听到这里，“零”有些不服气道：“‘零’更聪明，‘零’可以自己思考，不会发疯。”

    楚瑶闻言，安抚的拍了拍“零”的肩膀，又拍了拍楚迟的嘴巴，

    拉偏架：“小零聪明，海因里希胡说八道。”

    实话实说的海因里希：“？？？？”

    挨了妹妹小巴掌的大少爷，认命点头，“它说的也没错，它更聪明，学习能力也很强，又是从零开始学习……”

    这也是为什么，“灯塔”会将它培养成守门人。

    他们可以从婴儿时期开始，往“零”这张白纸上，灌输他们为它量身定制的全部智商和信息。

    被限制活动范围，无法连接“理想国”之外的卫星网络，禁止接触“屏蔽信息”，都是“灯塔”被“零”的规训。

    “所以，他们不让小零看动画片，不让它去外面，只是怕它产生自主思想？”

    楚迟颔首，“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守墓人。”

    这条时间线的“零”，仿佛对这些对它来说有些违规的信息，有着天然屏蔽效果。

    它并没有接收到楚瑶话中的意思，却独独听到了“动画片”三个字。

    于是。

    当楚瑶皱着眉，想要表达“灯塔”的这群“脑子”，真是反人类到令人厌恶的时候，

    却听见“零”说了一句，“‘零’喜欢看动画片，海因里希，下次请带一些送给‘零’。”

    楚瑶的神色滞了滞，缓了缓心口升起的不适，替楚迟答应：“一会儿就让他给你送过来。”

    “谢谢姐姐！”银白色的人形机甲，歪了歪脑袋，电子眼眯成一个笑眼。

    楚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先连接‘天国’吧，我申请的时间到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楚瑶恍然点头，差点忘了，“灯塔”允许他们登陆“天国”的时间只要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