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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9章 一只金色的笼子
    他面无血色,苍白中透着铁青,牙齿紧咬,无声地咀嚼着自心底里泛起的酸楚与妒意。

    脸上的青筋凸现,再又消伏。

    这沉默的良久,对我的指控与愤恨,竟然置之不理。

    他向身后曲丛生挥手,语气如此冰冷,而且面无表情。

    “给我枪。”

    他拉长没有丝毫温度的语调,说出这三个字。

    曲丛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真实地稍纵即逝。却依旧伸手去腰间,拿出一把枪。

    在我呆若木鸡的表情之下,一把冷冷的枪,枪口向下,指向安立东的胸口。

    南正安冰冷的语气,穿过他与安之间,我的、已经浑然僵硬、血液凝固的身体。

    “你带她走?!”

    他的牙齿咬成了狮子猎食羚羊时、见血封喉的形状,双眼眯成阴暗暴戾的一条线,“你再说一遍?!”

    *

    安立东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体力不支又被胸腹内伤所困,他似是满腔激愤被封印般所制,却强自蓄养气息,为能继续说话积聚体力。

    我怔怔地看着这样不堪一击、虚弱至此的安立东,泪盈满眶,视线再次模糊。

    跨一步挡在那颗意不在我的子弹面前,伸出一只手,勇敢地攥住了枪头。

    一行泪滑过脸颊,冰冷地。

    “够了,我说够了。”

    已有些筋疲力尽的愤怒,融合了历尽沧桑的疲惫。

    我只觉得这身体,早已不属于我自己;而其中的心,仿佛也早已脱离面前的这世界。

    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不是曾经的我,而是一个被深爱旧恨交织、绑缚着动弹不得的灵魂……

    “你这样滥用私刑……我不齿;还要夺他性命,我不忍心;”

    “我说够了,放了他,放了他!让他走!”

    *

    “冰……然……”

    细微的呼吸从身后的地上升起,我放下握枪口的手,转向安立东。他拼命地延展着脖子,似乎要把接下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送到我的耳边。

    原来刚才那养精蓄锐的苟延残喘,不是为了向面前的暴力屈服,而是为了把这些话,对我说——

    “我要告诉你……我最喜欢你什么…….”

    他肿胀的唇,轻轻地咧起,曾灰暗的眼闪过亮亮的星辉。

    “是……你从来都不肯任人摆布……有方向……始终在做你自己……”

    “我不如你勇敢……甚至也曾经没有方向……

    人的欲望是没有尽头的……是你告诉我我要收手……”

    *

    “这个世界好黑……好龌龊……

    我后悔在遇见你之前……做了太多的错事……

    我后悔为什么……不是在别的地方……别的场合……和你相遇……”

    他闭上了眼,没有晶亮目光的脏兮兮的面容,看上去满是凄凉和沧桑。

    “但你是对的……永远不要违背人性和……善良,”

    “不要怕……也不要屈服……”

    他的眼睁开陡然一亮,目光越过我的肩头,坚定地去看那依旧持枪而立的唐博丰。

    忽然,破败不堪的唇瓣,咧出了憨厚的一笑,笑得决绝,亦那般坦然。

    “就像我……宁肯死……也不愿再听人摆布……”

    “我不会……蠢到用谎言……编织……一个金色的笼子…….”

    “来锁住……一颗……勇敢……独立的心……”

    *

    “砰”地一声枪响,滑过我的耳际……

    这是我曾经听过的,世上最刺耳的声音。

    它几乎令我一瞬间失聪,我甚至听不到面前年轻男人,闷声投奔另一个世界,对我告别的感喟……

    视网膜被鲜红色侵袭,几乎只能见到:

    稚嫩的、透明的、心动痉挛的血色……

    安立东面上一皱,眉沉沉地一紧,那丝坦然亦决绝的笑容,就像高空中断线的风筝,被狂风吹得渐渐远去、无影无踪…….

    直达肉眼和心灵均无法触及的云层……

    仿佛那双骨碎肉裂、已没有丝毫力量感的温热的手,生存的温度,在一瞬间就冰冷……

    僵成了冰块一般的温度,冰冷的指尖摸上去,都感染了那种锥心的疼。

    *

    我愣愣地看着鲜血、从安子弹击中的、胸前的伤口处,汩汩地涌出,很快地,象连杯碎地的红葡萄酒,在干燥冰冷的水泥地面蔓延……

    年轻的血液好热,沸腾着、泛着泡沫覆在地上、缓慢地蒸发……

    就像给烤干的铁板上浇油……

    仿佛生命和灵魂散发的热气……正在尘世冉冉而起……

    我麻木的脸上,有两瓣麻木的唇。

    呆呆地转过身,眼里没有任何生气,张口,用连自己听去都陌生的声音,暗哑地说。

    “你……杀了他……”

    “你……”

    冰冷的身子,沉沉地倒在一只慌乱着、扔下枪的臂弯里,但仿佛对热量已经绝缘,什么样的热度,亦无法再让它温暖……

    闭上的眼睛里,流下了一行苍白无力的、不属于周遭世界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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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睡了。

    即使睡不着,但也沉沉地躺在床上。

    而那被我视作恶魔般的男人,他根本不敢挨近我,再也无法拥我入怀。

    他一碰我,我就惊恐莫名地闪躲;

    象兔子般在家具间蹦来蹦去,甚至看不清前面的是柜子还是木床,将胳膊膝盖碰得青肿;

    除夕夜的阳明山,如同要驱散晦气与霉运般,礼花炮放得惊天动地。

    在卧室窗前的焰火,我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觉得我没有听觉了:

    一颗凭空出世的子弹,毁掉了我对美好世界的听觉……

    我亦没有视觉了:

    我将头沉沉地蒙在被子里,直到身边守候的他怕我窒息,轻轻地过来掀开那棉被。

    我愤怒地吼道,“别动我!别动我!”

    然后再次将被子笼在脑袋上。

    *

    我怕这安静里的一丁点儿声响。

    睡觉也要开着灯,前所未有地恐惧黑暗。

    在被子下面,我隔着薄薄棉絮的纹理去仰望天花板上的灯光,望着望着,眼前就会出现安立东那年轻、富有生机的面庞,心里燃起腾腾的痛,原有的裂纹象被无形的手在撕扯,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已没有知觉,感觉不到安全和温暖:

    一场狠绝无情的杀戮,让我认清了子弹。

    我有条件反射的恐慌,见到曲丛生就飞奔上楼,语无伦次地对他嚷道,“有枪!有枪!”

    *

    本来要一起过除夕夜的母亲,被他们以合理正当的理由哄回敬老院;连安宁,也被悄悄遣返回了市区;阳明山,真正成了一座孤岛、冷山。

    每一个夜晚,是如此难熬、如此孤寂……

    即使他痛惜、追悔莫及的目光始终伴随我落寞的身影存在,那又怎样?

    我还在跳跃的心,早已麻木到,对一切视而不见……

    我的耳边,总是不停地想起安立东临死前的一句话:

    “用谎言……编织……一个金色的笼子…….”

    “来锁住……一颗……勇敢……独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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