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锈色之下的破绽
陈轩蹲在伪古堂仓库的阴影里,指尖捻起一点青绿色的铜锈。
手电光被他用袖口罩住,只漏出一道细弱的光线,恰好落在面前那件"商晚期青铜鸮尊"的羽翼纹路上。这尊鸮尊通高近五十厘米,鹰首微扬,双翼并拢,尾羽垂落接地,乍看之下与国家博物馆那件镇馆之宝几乎别无二致——连羽翼边缘的蟠虺纹都刻得深浅有度,仿佛刚从邙山黄土里刨出来一般。
"师父,这锈色看着够真啊。"小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手里攥着从玄山氏窖藏带出来的青铜爵残片,对比着眼前的仿品,"你看这包浆,还有这蚀孔,跟咱们在石室里见的一模一样。"
陈轩没说话,只是将捻着铜锈的指尖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极淡的化学试剂味混在土腥气里,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鼻腔。他眉头微蹙,将那点铜锈弹落在掌心,借着微光仔细观察:锈层表面看似斑驳,实则颗粒均匀得过分,就像有人用筛子筛过的细沙,少了真品铜锈那种自然凝结的层次感。
"拿玄鉴镜来。"陈轩朝小林伸出手。
小林连忙从背包里取出那面青铜镜。镜面在暗光里泛着朦胧的银白,照不出人影,却能隐约看到镜缘"辨伪存真,镜鉴古今"八个篆字。这面镜子自从在邙山窖藏被发现,就成了陈轩鉴宝的利器,只是它的能量时强时弱,此刻镜面边缘正萦绕着一圈极淡的青光,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陈轩握着玄鉴镜,缓缓凑近鸮尊的腹部。当镜面距离铜锈还有半寸时,奇妙的景象出现了——原本青绿色的锈层在镜光映照下,竟透出丝丝缕缕的灰黑色,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沿着铜器的纹路缓慢游走。而那些看似自然的蚀孔深处,更是亮起细碎的灰点,密集得如同夏夜的蚊群。
"这就是仿品的破绽。"陈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笃定,"伪古堂用的是化学药水快速做旧,铜锈看着逼真,实则是一层附着在器物表面的结晶。真正的古铜锈,经历了千百年的氧化,内部会形成复杂的层次,在玄鉴镜下应该是深浅不一的青绿,绝不会有这种灰黑色的杂质。"
小林凑近了些,看得目不转睛:"那他们的工艺也太厉害了吧?连纹饰的磨损程度都模仿得这么像。"
"你再看鸮尊的喙部。"陈轩用手电光点了点鹰首的尖端,"真品经过长期埋藏,边角会自然钝化,甚至会有细微的磕碰痕迹,那种磨损是从内到外的。但这尊仿品,喙部的边缘虽然刻意磨过,却能看到横向的打磨痕迹,是用砂纸快速处理的,力道不均,反而露了马脚。"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抚过鸮尊的表面。指尖传来的触感有些发涩,不像真品青铜器那样,在岁月摩挲下会形成温润的包浆。这种涩感,正是化学做旧后常见的"僵皮",就像人脸上没抹开的腻子,看着厚实,实则一刮就掉。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陈轩迅速关掉手电,和小林躲到一堆木箱后面。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两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走进来,手里还搬着一件用黑布罩着的东西。
"堂主说了,这批货明天一早就要发出去,让咱们再检查一遍。"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说道,声音里带着疲惫,"尤其是那几件鼎,别让人看出焊接的痕迹。"
"放心吧,"另一个矮胖子拍了拍黑布,"上次那批商周爵,不是连省博物馆的老专家都看走眼了吗?要不是有人举报说咱们的锈色太匀,差点就当成真品收进去了。"
瘦高个嗤笑一声:"那老东西也就这点能耐。咱们用的'锈色速成法',可是堂主花了三年才研究出来的,先涂硝酸铜溶液,再埋进掺了腐殖土的水泥池里,七天就能出这种'千年锈'。要不是玄山氏那批真东西藏得深,咱们哪用得着费这劲仿造?"
"谁说不是呢?"矮胖子叹了口气,"上次去邙山那边,本来都找到玄山氏的另一处藏宝点了,结果被一群戴面具的人抢先一步,只捡了半张破图。堂主气得差点把实验室炸了,不然哪用得着跟这帮黑市贩子打交道?"
躲在木箱后的陈轩心里一动——戴面具的人?难道玄山氏的藏宝地不止他们发现的那一处?而且听这两人的口气,伪古堂的堂主似乎对玄山氏的藏品极为执着,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关于玄山氏的秘密。
他悄悄碰了碰小林的胳膊,示意他注意听。
瘦高个已经掀开了黑布,露出一件青铜鼎的轮廓。鼎身刻着繁复的兽面纹,足有半人高,看着分量不轻。"你看这鼎耳,焊接点处理得多干净。"他用手指敲了敲鼎耳与鼎身的连接处,"用的是高强度黏合剂,再混上铜粉,就算用x光都未必能照出来。"
矮胖子得意地笑了:"等这批货出手,咱们就能换个大点的实验室了。到时候仿几件汝窑、官窑,那才叫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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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做梦了,"瘦高个白了他一眼,"瓷器比青铜器难仿多了。上次仿的那件汝窑碗,釉色倒是像了,但开片的纹路太规整,被人一眼看出是机器压的。还是青铜器好弄,随便刻点纹饰,弄层锈,就有人当宝贝。"
两人又说了几句,检查完青铜器,便锁上门离开了。
仓库里重新陷入寂静。陈轩从木箱后走出来,再次拿起玄鉴镜,照向那尊青铜鼎。镜光下,鼎耳与鼎身的连接处果然透出一圈灰黑色的线条,像一条细细的蛇,清晰地勾勒出焊接的痕迹。
"看来伪古堂的仿造技术虽然高明,但在玄鉴镜下,还是藏不住破绽。"陈轩将镜子递给小林,"你记住,任何仿品,无论工艺多精湛,都无法完全模仿岁月留下的痕迹。青铜器的锈层、瓷器的开片、字画的包浆,这些都是时间的密码,不是化学试剂或者机器能复制的。"
小林捧着玄鉴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们提到的戴面具的人,会是谁?难道还有其他人在找玄山氏的藏宝?"
陈轩走到仓库门口,透过门缝望向外面漆黑的巷道:"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玄山氏留下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伪古堂手里的半张藏宝图,指向江南水乡的'瓷都秘窑',这或许是我们下一步的线索。"
他回头看了一眼仓库里堆放的仿品,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这些假货无法流通。明天一早,咱们就联系警方,把这里端了。"
月光从门缝里溜进来,落在那些青绿色的青铜器上,却照不亮它们内里的虚假。陈轩知道,真正的古玩之所以珍贵,不仅在于它们的年代和工艺,更在于它们承载的历史与故事。而像伪古堂这样的造假者,偷走的不仅是钱财,更是人们对历史的信任。
他握紧了手里的玄鉴镜,镜面的青光似乎亮了些,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决心。辨伪存真,不仅是鉴宝的准则,更是对历史传承最基本的尊重。而他,将带着这面镜子,继续追寻玄山氏留下的足迹,守护那些不该被遗忘的文明印记。
第1048章:面具人的踪迹
仓库外的雨丝裹着夜风斜斜打来,陈轩将玄鉴镜揣进怀里时,镜面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皮肤,像一块凝在血脉里的冰。小林正用手机给仿品拍照取证,屏幕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将青铜鸮尊的锈色破绽、鼎耳的焊接痕迹一一记录。
“师父,警方说二十分钟后到。”小林压低声音,手机听筒里传来警车远鸣的嗡响,“他们让咱们先撤到巷口接应,别打草惊蛇。”
陈轩点点头,目光扫过仓库角落那堆盖着帆布的木箱。刚才那两个工人提到“戴面具的人”时,语气里的忌惮不像作假——能从伪古堂手里抢藏宝点,这群人绝非普通盗匪。他走过去掀开帆布一角,里面露出半件残破的青铜戈,戈柄上刻着的“玄”字被利器劈成了两半,断口处还留着新鲜的铜绿剥落痕迹。
“这是被人硬生生劈开的。”陈轩指尖抚过断口,触感锋利得刺手,“力道极大,而且手法很专业,是冲着毁掉玄山氏的标记来的。”
小林凑过来看:“难道这些面具人跟玄山氏有仇?”
“不好说。”陈轩将帆布盖回原处,“但他们抢藏宝图的目的,多半和我们一样——找玄山氏的藏品。”他忽然想起邙山窖藏里那些青铜器底部的“玄”字,个个刻得深峻工整,显然是玄山氏特意留下的记号,“伪古堂只拿到半张图,说明面具人手里很可能有另外半张。”
巷口的警灯已经在雨幕里闪成一片模糊的红蓝光晕。陈轩最后看了眼仓库深处,那些在黑暗里泛着幽光的仿品,像一群被钉在原地的假鬼,等着被阳光戳破伪装。他拉着小林往巷口退,皮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远处警笛的尖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警车停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李队长正举着伞等他们。这位老刑警穿着便服,夹克衫的肩头已经被雨水打透,看到陈轩就快步迎上来:“陈先生,里面情况怎么样?”
“至少三十件仿品,全是商周青铜器,工艺相当高。”陈轩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仓库里有两个值班的,已经被我们锁在里间了。关键是他们提到一批明天要发的货,可能已经通过物流运出去了。”
李队长眉头一皱,立刻朝身后的警员挥手:“一组控制仓库,二组查最近三天的物流记录,重点查发往江浙沪的大件包裹!”他转向陈轩,声音沉了些,“您说的面具人,有更具体的线索吗?”
“只知道他们抢了伪古堂的藏宝点,手法狠辣。”陈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刚才拍的青铜戈断口照片,“这是在仓库发现的,玄山氏的标记被刻意破坏,说明对方很了解玄山氏的习惯。”
李队长看着照片,指尖在下巴上摩挲片刻:“会不会是古玩圈的人?我听说收藏界藏龙卧虎,有些人为了好东西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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