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精壮的汉子,拿着枪,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犀牛山后山。
山林的气息扑面而来。
湿润的腐叶味儿,新抽嫩芽的草木清香,还有泥土深处散发出的、属于春天的蓬勃生机。
脚下的山路被经年的落叶覆盖,踩上去软绵绵的,只有间或露出的嶙峋山石提醒着行路的艰难。
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在林间跳跃。
刚绕过一道长满青苔的巨大山岩,走在最前面的吴二愣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像座铁塔般杵在那里。
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示意后面噤声。
“咋了,二愣子?”陈其立刻压低声音,手按在了老套筒的枪托上。
二愣子没回头,只是侧耳倾听着,浓眉紧锁,瓮声瓮气地说:“前头……有人声。不对付。”
所有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几人的警觉让他们立刻散开,各自寻找树干或岩石作为掩体。
陈兴平和陈其悄悄摸到二愣子身边,伏在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面,探出头向前望去。
前方不远,是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景象让几个老猎户的心都揪了起来。
只见三个戴着红袖章的男人,正像驱赶牲口一样,追着一家三口!
那三个红袖章,赫然正是三角眼、狗蛋和彪子!
他们手里挥舞着木棒和皮带,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狞笑。
被追打的是个穿着破烂长衫、戴着断腿眼镜的中年男人,他踉踉跄跄,眼镜歪斜,嘴角淌着血,怀里死死抱着一个蓝布包袱,像抱着命根子。
一个同样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妇女,哭喊着试图护住男人,却被彪子一皮带狠狠抽在背上,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男孩,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抱着妇女的腿,放声大哭。
“跑!再给老子跑啊!”狗蛋挺着肚子,虽然动作还有点不自然,但叫嚣得最凶,他抡起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向那眼镜男人的后背,“把东西交出来!臭老九!资本家狗崽子!私藏浮财,罪加一等!”
“交出来!饶你狗命!”彪子甩着皮带,又朝地上的妇女啐了一口。
三角眼没动手,他阴冷地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目光像毒蛇一样盯着男人怀里的包袱,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周先生,何必呢?早交出来,你老婆孩子还能少受点罪。那点祖传的破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值得你一家子把命搭上?还是说……你指望再有个像上次那样的‘好心人’,半路杀出来救你?”
他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试探和怨毒。
伏在草丛后的陈兴平,在看到三角眼那张脸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怒火“噌”地窜上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握着枪的手指猛地收紧。
妈的,又碰到这三个家伙了!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他旁边的陈其也看清了,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声道:“操!又是这帮戴红箍的疯狗!欺负人没够!”
邓通眼都红了,啐了一口:“妈的,这帮畜生!”张长弓的弓已悄然握在手中,一支箭无声地搭上了弦。
吴二愣子握紧了他的大抬杆,呼吸粗重起来。
洼地里,那姓周的中年眼镜男被狗蛋一棍子砸得向前扑倒,包袱脱手飞出。
他挣扎着还想爬过去,却被彪子一脚踩住了手腕,疼得他惨叫出声。
“爹!”男孩撕心裂肺地哭喊。
“拿来吧你!”狗蛋得意地弯腰,伸手就去抓那滚落在地的蓝布包袱。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包袱皮的一刹那!
“住手!”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猛然在洼地边缘炸响!
陈兴平从藏身的蕨草丛后霍然起身!
他端着土铳,枪口笔直地指向洼地中的三人,眼神锐利如刀锋,死死钉在三角眼那张错愕又迅速转为怨毒的脸上。
“是你们!”陈兴平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还真是,阴魂不散!”
洼地里瞬间死寂。
三角眼、狗蛋、彪子,三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狞笑僵住,随即化为惊愕和难以置信,最后是狂涌而上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荒山野岭,竟然会撞上这个让他们恨得牙痒痒、又忌惮无比的煞星!
“是……是你!”三角眼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意外而变调,他死死盯着陈兴平和他手中那杆黑洞洞的土铳,眼珠子瞬间布满血丝,“狗日的!老子正愁找不到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他猛地一指陈兴平,对着旁边还处于震惊中的狗蛋和彪子嘶吼,“就是他!东西肯定在他身上!给我弄死他!”
狗蛋和彪子也反应过来了。
这他妈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小子!
尤其想到前天那顿结结实实的胖揍和到嘴的鸭子飞了的憋屈,新仇旧恨瞬间点燃了他们的凶性!
“操你姥姥!”狗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完全忘了肚子的伤,抡起手里的木棍,像头发疯的野猪,不管不顾地就朝着坡上的陈兴平猛冲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撕碎这个坏他好事的乡下佬!
彪子反应稍慢半拍,但也立刻丢开皮带,从后腰抽出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嚎叫着紧随其后。
三角眼则阴险地留在原地,目光闪烁,飞快地扫视着陈兴平身后,他看到了端着老套筒的陈其,握着大抬杆的吴二愣子,还有张长弓那闪着寒光的箭头!
他的心猛地一沉,但贪婪压倒了恐惧,他嘶声朝狗蛋彪子喊:“别管其他人!先拿下那小子!抢包袱!”他指的是地上那个周家的包袱,但也未尝没有指陈兴平身上那更大财富的意思。
“找死!”陈兴平看着猛冲上来的狗蛋,眼神冰冷如寒潭。
他根本没去动扳机,对付这种蛮牛,枪都嫌浪费!
就在狗蛋的木棍带着风声砸向他脑袋的瞬间,陈兴平动了!
他侧身,动作快得像山里的豹子,精准地避开那势大力沉却毫无章法的一棍。
同时,右腿如同绷紧后弹出的钢鞭,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狠狠地地踹在了狗蛋那圆滚滚的肚皮上!
“嗷——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狗蛋那非人的惨嚎!
他冲势戛然而止,眼珠子暴凸出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喷出一口混杂着胃液和血沫的涎水。
整个人像一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洼地的烂泥里,砸得泥水四溅!
他蜷缩成一只巨大的虾米,抱着肚子在泥浆里疯狂地翻滚、抽搐,除了“嗬嗬”的倒气声,再也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昨天被踹的旧伤加上这更狠的一脚,彻底废了他。
“狗蛋!”彪子惊骇欲绝,但冲势已起,收不住了。
他手里的柴刀闪着寒光,朝着陈兴平斜劈下来,嘴里发出色厉内荏的怪叫。
陈兴平看都没看那劈来的柴刀,身体不退反进!
他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叼住了彪子持刀的手腕,五指如同铁钳般骤然发力!
“啊!”彪子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被老虎钳夹住,剧痛让他瞬间脱力。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兴平右拳紧握,指节突出,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势,如同一记重炮,狠狠捣在彪子空门大开的软肋上!
咔嚓!
一声清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彪子的惨叫比狗蛋更加凄厉,整个人被打得双脚离地,横着飞了出去,像根被折断的枯柴,砸在旁边的灌木丛里,压倒一片枝杈,身体诡异地扭曲着,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和抽搐,再也爬不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凶徒已如死狗般瘫倒在地。
洼地里,只剩下三角眼一个人还站着。
他看着眼前这摧枯拉朽的一幕,脸色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最后的勇气在看到陈兴平那双如同看死人般扫向他的眼睛时,彻底崩溃了。
“你……你别过来!”三角眼尖声叫着,声音都变了调,他一边惊恐地后退,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乱摸,似乎想掏出什么武器壮胆。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一股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陈其手中的老套筒枪口冒着青烟。他并没有瞄准三角眼,子弹打在了三角眼脚边不到半尺的泥地里,溅起一蓬泥土和碎石,扑了他一裤腿。
这一枪,是震慑!
三角眼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
陈其端着还在冒烟的老套筒,大步上前,枪口稳稳地指着三角眼的脑袋,声音像砸在地上的冰坨子:“滚!再让老子在青牛山看见你们这帮杂碎欺负人,下一枪,打的就是脑袋!还想对我哥下手,你们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张长弓的弓箭,吴二愣子那黑洞洞、口径吓人的大抬杆枪口,还有邓通端起的土铳,全都冷冷地指向瘫软的三角眼和地上哀嚎的狗蛋、彪子。
死亡的恐惧彻底攫住了三角眼。他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连滚带爬,看都不敢再看陈兴平和地上那个蓝布包袱一眼,更别提去管他那两个同伙,手脚并用地就朝着山下没命地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狗蛋和彪子见状,也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哀嚎了两声,连滚带爬地跟着逃命,留下几道歪歪扭扭的血迹和泥痕。
洼地里,只剩下那惊魂未定的一家三口,和五个持枪的几人。
洼地里死寂了片刻,只有那男孩压抑的抽泣和地上女人痛苦的呻吟。
陈兴平收起枪大步走下坡地。
他先没去看那惊魂未定的一家三口,而是走到那个滚落在泥里的蓝布包袱前,弯腰捡了起来。
包袱皮沾了泥水,入手却沉甸甸的。
“爹……包袱……”男孩带着哭腔,怯生生地看着陈兴平手里的东西。
陈兴平没说话,走到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眼镜男人身边,把包袱递了过去:“拿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