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缓缓转身。
烛火摇曳,映出一张本该化为灰烬的脸——灰白胡须、塌陷的眼窝、右耳缺了一角,那是当年棺中火焚留下的痕迹。
孙济安。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又在下一息沸腾翻涌。
“你……没死?”我声音发紧,手已悄然摸向袖中符纸。
他咧嘴一笑,牙龈发黑,像腐肉里生出的铁锈:“死?我若真死了,谁替先帝守这命脉?”他抬起手,那根曾为三朝帝王诊脉的食指,直指我心口,“江灵犀,你以为《禁语医案》真被烧了?”
他袖中滑出一卷泛黄册子,封皮上三个朱砂字缓缓渗出血丝:“三本未毁。”
我瞳孔骤缩。
那书我见过——先帝驾崩前夜,御书房大火,我亲眼看着它在烈焰中卷曲成灰。
可此刻,纸页完整,墨迹如新,连边角虫蛀的缺口都一模一样。
“你藏了二十年?”我冷笑,“为了什么?让三百魂念为你点灯续命?还是……替整个大胤承灾挡劫?”
“承灾?”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脸上却浮起狂喜,“你说对了!代承契,本就是用万人之念,扛一国之劫!你以为你搞的那个‘共活’是什么?是慈悲?是救赎?不!那是开门——把人心最软的地方撕开,让我……把念抽出来!”
他越说越癫狂,声音嘶哑如夜枭啼哭:“你越让人敞开心扉,越容易被共感侵入!你每施一次安神共心丸,每开一次共语堂,都在为我铺路!你不是神医——你是我的药引!”
我指尖微动,符纸已在掌心燃起一道隐火。
但我没出手。
因为我知道,这种人,不会孤身一人。
他背后有网,而我要的,是连根拔起。
我冷笑一声,忽然从怀中掏出那块滚烫的陶片,猛地拍进人偶腹中!
“你说得对,共感是双刃剑。”我闭眼,引气入脉,声如钟鸣,“可你忘了——它还能反向追踪。”
刹那间,残绣震颤,布条无风自动。
那百道写满名字的布条,竟如活蛇般扭动起来,墨迹化作血光,一道道浮现在空中——李阿妹、张铁柱、陈阿禾、林承恩……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浮现出一张模糊却真实的面孔,那是他们梦中所见的亲人,也是被窃走的魂念残影!
“李阿妹!”我高声唤道,“你梦见你娘了!她对你说‘别怕,娘在’!”
“张铁柱!”我再喝,“你儿子在梦里喊你爹,你还记得他小名‘石头’吗!”
一声声名字,如雷贯耳,直击魂魄。
百道光影冲天而起,如星火归源,尽数没入各自躯壳。
“不——!”孙济安仰天嘶吼,整个人剧烈抽搐,七窍溢血,那尊人偶“轰”然炸裂,化作灰烬四散。
他跪倒在地,眼珠翻白,口中喃喃:“三本……还有两本……灯……还没灭……”
我没再看他,转身走出暗室,冷风灌满衣袖。
天边微亮,宫道上已有扫叶声。
我将孙济安交给范景轩派来的禁卫,只说一句:“交给他,活着审。”
然后我独自走向言命坛。
那是我亲手建的坛台,用三百块无名碑垒成,每一块,都刻着一个曾死于误诊的百姓名字。
坛心种了一株青芽,是我以共感之气滋养的“心烛草”——据说,它开花之时,便是共活真正落地之日。
我坐在坛前,望着那点嫩绿,指尖轻颤。
脚步声由远及近。
范景轩来了。
玄色龙袍未整,发带微松,像是连夜审讯后直接赶来。
他递来一杯热茶,瓷白如雪,热气袅袅。
“你有没有想过,”他低声道,“也许最危险的,不是敌人用你的法,而是你自己开始怀疑——共活,到底能不能行?”
我接过茶,没喝。
只是盯着那株芽。
“能行。”我轻声道,“但得有人一直盯着火,别让它变成新的祭坛。”
话音落下,忽见芽尖轻轻一颤。
一朵小白花悄然绽放。
花瓣如雪,纯净无瑕,可就在花心处,缓缓浮出一行小字,墨色如血:
“这次,我来守灯。”
我怔住。
抬头看向范景轩。
他神色平静,眸光深邃,仿佛也看见了那字,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我笑了,将茶杯递回:“轮班,还差你一班呢。”
他接过,指尖与我相触,微凉。
可就在我转身欲走之际,眼角余光忽地一凝——
皇宫最偏的角门处,一名小宫女低着头,默默将一张新写的“我想活着”贴上墙。
风起,纸角翻飞。
而她的指尖,在晨光熹微中,泛着极淡、极淡的一抹蓝。
像药粉,像符灰,像昨夜未燃尽的火种。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孙济安虽倒,可他的手法绝不会如此粗糙——那蓝光太浅,太刻意,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痕迹。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死而复生的旧鬼。
而是——有人学会了用“共活”的外衣,裹着“替劫”的毒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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