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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儿女英雄传第十八回到第二十回
    第十八回假西宾高谈纪府案真孝女快慰两亲灵

    这回书接着上回,说的是十三妹听到尹先生一口道出自己仇人纪献唐的名字,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我报仇这事,向来无人知晓。就算有人知道,纪献唐那家伙权势滔天,人人避之不及,谁会主动招惹这只老虎,提他名字来问这种不相干的闲事?”

    再看尹先生说话,表面上是称赞,话里话外却满是轻视。十三妹越发怀疑,是不是纪献唐不放过她们母女,不知从哪里骗走弹弓,派这人来打探行踪、当说客。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明”,她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握紧手中刀,就要取这位假先生的性命。

    可她哪里知道,这一切都在安老爷的预料之中!邓九公早和安老爷商量好了应对之策,见姑娘举着倭刀,指着安老爷大喝,急忙跨步上前,双臂一横,挡在两人中间:“姑娘,这是干什么?你刚才怎么劝我的?”这时,褚大娘子也快步赶来,一把拉住姑娘:“怎么还动起刀枪来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纪献儿唐’‘灌馅儿糖’,就算有事,也得把话问清楚啊!就算你现在一刀杀了他,事情就能了结吗?别犯糊涂,快坐下!”说着,硬是把姑娘按回座位。

    十三妹这才将刀往身后墙边一靠,可右边桌腿碍事,又拿起来换到左边。邓九公赶忙去安抚尹先生,还让褚一官重新沏茶。

    此时,十三妹眼神锐利,再次喝问:“说!”尹先生却不着急回答,坐在那里干笑。姑娘怒道:“有话不说,在笑什么?快讲!”尹先生慢悠悠道:“我笑你到底还是个‘寻常女子’。”邓九公一听就急了:“先生,你这话太过了,怎么又提这个?”

    尹先生没理会邓九公,盯着十三妹说道:“你说话前也该想想,你那仇人在朝廷手握多大权力?他自己又是何等人物?他手下十万雄兵,千员甲士,猛将谋士多如繁星。别的不说,单是他帐下那几个参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兵法谋略;就连他手下那些跑腿的兵卒,个个都有飞檐走壁、虎跃龙腾的本事。他真想打探你的行踪,随便派个人不就行了?何苦用我这个油盐不进的尹其明?这点道理你都想不明白,还胡乱猜疑,岂不可笑?”

    十三妹低头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自己刚才的举动怕是有些莽撞了。但她哪肯轻易认输,决定反将一军:“你若不是纪贼的人,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仇家?必须说清楚!”尹先生却不接招:“你先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他到底是不是你的仇家?”

    这问题看似简单,可十三妹要是直接答“是”,岂不是认怂了?她眼珠子一转,反问道:“是又怎样?”尹先生道:“如果我说错了,那也不必再谈;既然是他,这仇你早该去报,拖到现在,可惜报晚了。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你要是不听,只怕到了那里,别说是取他首级,连根头发都碰不到,白白吃苦罢了。”姑娘冷笑道:“纪贼被你说得这么厉害,是觉得我斗不过他的权势地位?”尹先生摇头:“不是。以姑娘的志气,还怕他什么权势?”姑娘又问:“那是因为他手下猛将谋士太多?”

    尹先生还是否定:“也不是。凭姑娘的本事,还怕什么猛将谋士?我劝你别去,不是担心你报不了仇,而是这仇根本用不着你报,早有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替你报了。”姑娘不屑道:“做梦!我这冤仇从未对外人说过,就连师傅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大英雄?”尹先生笑道:“姑娘莫要小瞧天下人,泰山虽高,还有天山;四海之外,更有渤海。要是我说出来这位英雄,只怕你都要吓一跳!”

    十三妹心里犯嘀咕:“真有这种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且听他说出是谁,有什么证据,再和他理论。”于是说道:“那我倒要听听,这位大英雄到底是谁。”

    尹先生神色郑重:“姑娘坐稳了。我说的这位盖世英雄,正是当今圣上。”十三妹嗤笑一声:“荒唐!皇上怎么会知道我的冤仇,还替我一个平民女子报仇?”尹先生道:“这里头的缘故,说来就像一段评书。你先别急,等我慢慢道来,你就知道我不是胡说了。”

    此时的十三妹,虽然心里还不服气,可听着尹先生这番话,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脸色渐渐缓和,语气也客气起来。她赔着笑说:“先生,那就有劳您仔细讲讲,我们都想听个明白。”

    诸位,可别以为安老爷这番话是在骗十三妹。这纪献唐的故事,可不是凭空编造的。只可惜他违背天理人情,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背后,还藏着一段奇人奇事,而且都是有根有据的。要说起来,真能写成一段精彩的评书,只是故事的来龙去脉有些曲折。大家先别着急想知道十三妹的结局,且听我先讲讲纪献唐的故事,到时候,十三妹的身世、经历,自然就清楚了。

    话说这经略七省、挂九头狮子铁印的秃头无字大将军纪献唐,是汉军旗人。他的祖父纪延寿,在朝廷任侍郎,外放做过巡抚。后来因为纪献唐屡立战功,朝廷加封他为尚书,追赠太傅,世人称他纪太傅。纪太傅有两个儿子,老大叫纪望唐,老二就是纪献唐。纪献唐也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纪成武,一个叫纪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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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望唐从小谨遵父训,安分守己,一心读书。可纪献唐出生那晚就不寻常。当时院子里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木被连根拔起,门窗都被吹得摇摇晃晃。风过后,纪献唐的母亲正要生产,恍惚间看见一只吊睛白额黑虎冲进房间,吓得不轻。就在这时,纪献唐呱呱坠地。接生婆抱起来一看,这孩子哭声洪亮,相貌也十分魁梧。

    等纪献唐五六岁开始读书识字,聪明劲儿就显露出来了,只是生性顽劣,不服管教。调皮起来,普通人的劝告根本不听,有时候连父兄的教训都不当回事。七岁那年,纪太傅送他去私塾和哥哥一起读书。教书先生是位老学究,见他看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十一二岁就把经书读完了,十分聪慧,便让他跟着哥哥一起听讲。

    可纪献唐虽然聪明,性子却浮躁。刚懂点知识,就喜欢反驳先生,常常问得先生哑口无言。有一天,先生讲解《中庸》,开篇就是“天命之谓性”这一章。先生对着这没头没脑的十五个字,正发愁从哪里讲起,只好先看了看注解,照着讲了半天,才勉强讲完。纪献唐立刻发问:“先生说‘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这个我懂。可后面‘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五常健顺之德’,难道动物也懂得仁、义、礼、智、信吗?”先生瞪大了眼睛,反驳道:“动物怎么不懂?小羊跪着吃奶、乌鸦反哺,这不是仁吗?獬豸能辨别邪恶、黄莺寻求伴侣,这不是义吗?水獭捕鱼后陈列如祭祀、大雁飞行排成行列,这不是礼吗?狐狸听冰面判断虚实、喜鹊筑巢精巧,这不是智吗?狗能守夜、鸡会报晓,这不是信吗?怎么能说动物不懂五常!”

    先生这番讲解其实受朱熹注释的误导,显得牵强附会。纪献唐立刻反驳:“照先生这么说,下文‘人物各得其性之自然’,一直说到‘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难道禽兽也懂得礼乐制度、刑法政令?”这一问,直接把先生问得急红了脸。

    先生涨红着脸嚷道:“我是照着注释讲的,你别胡搅蛮缠!人是万物之灵,但人和万物本质相通,哪有什么分别?”纪献唐听罢,放声大笑:“这么说,先生你也是人。我要是不叫你‘人’,喊你‘老物儿’,你答应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先生,他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呵斥:“岂有此理!把人比作畜生,太放肆了!我要打你!”说着抄起桌上的界尺,就要拉纪献唐的手。没想到纪献唐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界尺扔在地上,嚣张地说:“你敢打二爷?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像你这样的先生,满大街都能雇到。你打不了我,我先教你吃我一脚!”话音未落,他抬腿就朝先生的腿弯踹去,直接把先生踹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纪望唐见状,慌忙跑过去扶起先生,同时喝止弟弟:“不得无礼!”可纪献唐哪里肯听,还在那里顶撞先生。先生又气又恼,喊道:“反了反了!我要辞馆走人!”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纪太傅送客出来听见动静。送走客人后,他连忙走进书房。问清缘由,纪太傅又是赔礼道歉,又是狠狠责骂儿子,还央求先生:“还请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继续教导犬子。”

    先生却连连摆手:“大人,我们主宾相处多年,君子绝交也不该恶语相向,我不愿闹得太难看。既然您苦苦挽留,那我就只教大公子,二公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要是再让他待在这儿,我恐怕只能连官服都来不及脱就逃走了!”

    纪太傅无奈,只好让纪望唐继续跟着这位先生读书,打算给纪献唐另找老师,让兄弟俩分开学习。但给孩子找老师哪有那么容易,加上纪太傅每天忙着上朝、处理公务,家里的太夫人又不便过问外面的事。这段时间,脱离管束的纪献唐就像脱缰的野马,越发淘气得没边儿。

    纪府是大家族,单是家里的仆人孩子就有一二十个。纪献唐把这些孩子聚在一起,不是练拳舞棒,就是模拟打仗。那时候,旗人家里大多养着家将,不同于普通雇工,这些家将个个身怀绝技,摔跤、打拳、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翻墙爬绳样样精通。纪府的家将里有个武术教师,见纪献唐对武艺感兴趣,便悉心指点。纪献唐学得越发起劲,还置办了许多刀枪棍棒,带着孩子们每天操练。

    他用砖瓦堆成五花阵、八卦阵,教孩子们讲究阵图里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还有五行相生、八卦交错的变化,以及如何明处增兵、暗处减员,怎样利用天时地利攻击敌人弱点。孩子们在阵中来回穿梭演练,倒也像模像样。纪献唐则搬来桌子椅子,坐在高处,腰悬宝剑,手拿令旗指挥调度。谁要是走错了,不是挨棍子打,就是被刀背敲,吓得孩子们对他又怕又服,没一个不听他使唤。

    除了喜欢习武,纪献唐还痴迷于马,但他爱马的方式很特别。别人相马看皮毛、骨骼、性情,他只看重马的本事。纪太傅家里养的十来匹好马,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他派人天天去马市挑马。他相马的方法也与众不同,先不骑不试,只把一个铜钱扔到马肚子底下,自己钻到马肚子下面去捡钱。要是马见了他不惊慌、不躁动,他才开口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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