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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大唐狄公案 151到160
    第八部 广州案 第十一章

    乔泰乘坐轿子一直来到萝岗口倪天济的宅邸。一名侍仆领着他七拐八绕,穿过走廊轩榭,来到一处带有浑圆穹顶的大厅。大厅门口蹲伏着金虬玉兽雕塑,厅内陈设装潢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乔泰看得新奇,转眼间侍仆却不见了。正惊疑时,丝幕轻轻掀开,两名妙龄女郎娉婷走出,她们一身番国服饰,金钏耳环闪闪发亮,浅褐色皮肤衬着深邃明亮的双眸,体态丰韵却气度端庄,模样十分迷人。

    “乔先生稍候,主人片刻就到。”其中一位开口,声音如莺啼燕啭,竟说的是汉语。两位女郎笑着推乔泰坐下。

    “敢问两位小姐芳名,是何方人士?”乔泰半边身子都酥了,声音也变了调。

    “我叫汀耶,这是我的孪生妹妹丹纳,只是主人的丫环罢了。”

    “我还问了你们是哪里人呢?”乔泰不敢相信这对孪生姐妹竟是胡人。

    “哈哈,乔都尉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倪天济掀开门帘走进来,“两个小丫头不懂规矩,答非所问,还望您宽宏大量。不过这两个小精灵还算聪明,不仅懂大唐语文,还通晓波斯、大食文字,每日我们一起研读各类书籍,十分有趣。”乔泰心中不由生出敬佩。

    倪天济命人摆席,一时间肥美的菜肴和甘醇的美酒端了上来,都极为珍奇。乔泰心里有事,不敢尽情吃喝。

    “乔都尉,这些味道如何?”倪天济指着一桌酒菜问。乔泰每样都尝了尝,赞不绝口,风味果然与众不同。

    “唉,终究比不上小店的蛇丝、猴脑有滋味,所以我得空时,便独自去那里品尝,也顾不得路远和地方脏乱了。”

    倪天济凑近一步问:“乔都尉昨日回去时,没遇到什么麻烦吧?我看见一个长胡子的人紧紧跟着你,只怕你遭遇不测。”“没有没有。”乔泰不敢贸然说出实情。

    倪天济狡黠一笑:“你们的主人狄老爷亲自南下广州,这里已经传出风声,想必广州出了大事。”

    乔泰正色道:“狄老爷此番巡抚岭南,职责在于查缉海上航道的关禁税务等事项。圣上虽已准许锦绫、罗谷、细绢、瓷器等货物出海,但金银、铜铁、珍珠、宝玩仍属禁运之列。番商贪图财货,为重利而走私,官员受贿,见利忘法。若不及时派要员南来查办,恐怕歪风邪气蔓延,关禁松弛,海上航道损害国家和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倪天济恍然道:“言之有理!乔泰兄弟竟有如此见识!番商百般窥探,无孔不入,海禁不严便会让大奸大恶之徒有机可乘。如此蚕食之下,中华财富日益减少,而奸商却腰包丰厚,怎么得了!”

    乔泰趁机问:“梁溥、姚泰开二人海外生意规模庞大,可有此类劣迹?”

    倪天济道:“梁先生是名门之后,家财万贯,想必不屑于做这种龌龊勾当。姚先生虽贪恋享乐,时常挥霍,但赚钱的手法似乎无可疑之处,恐怕也不会违禁走私。”

    乔泰还要再问,倪天济笑道:“乔都尉是武人,何不去看看我收藏的各种中外剑器,谈论一些拳术角斗的技艺?”说着起身牵起乔泰的手,走到一扇黄铜大门前拨弄机关。

    铜门应声开启,乔泰进去一看,不由目瞪口呆,连声赞叹。剑器库内主要收藏刀剑,密密麻麻有数百上千件,品类齐全。西洋狒林国的长剑、东洋扶桑的佩刀尤为精工。倪天济选了一柄波斯铸金鞘短剑送给乔泰作为留念,乔泰拜谢收下,欢喜不已。

    两人又回到圆穹顶大厅,畅谈兵器之事,十分投契,汀耶、丹纳在一旁仔细听着,觉得新鲜。又喝了几杯酒,乔泰忽然问道:“倪先生可认识一个叫曼瑟的番商?”

    倪天济答道:“认得。”一面又叫汀耶、丹纳下去花园修剪花草。两人噘着嘴退下,倪天济这才说道:“曼瑟四年前来广州时,曾与本地一位官员的妻子有过一段纠葛。后来听说那女子后悔了,发誓不再与曼瑟往来,但曼瑟却不肯罢休,一直诅骂不停。”

    乔泰道:“昨夜我随姚泰开去曼瑟府上赴宴,见他果然乖戾反常,还见到一个叫珠木奴的舞姬。倪先生可了解珠木奴?她父亲是大食人,母亲似乎是本地水上人。”

    “我没见过珠木奴,但听说她色艺双绝,冠绝南国。”

    “倪先生可知道她的主子是谁?她似乎没把曼瑟放在眼里。”

    “这个不太清楚,但可以想象是广州的上流人物。珠木奴眼界很高,极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乔泰笑道:“其实你那两个小丫头身段风流,韵格独特,容貌也不输给珠木奴。”

    倪天济淡淡一笑:“我买下她们已经七八年了,教她们认字读书、歌舞剑器,其实更像个养父,哪里是服侍我的丫环。”

    乔泰道:“果真是一对明珠,不知倪先生从何处买来?”

    倪天济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沾点亲故,汀耶、丹纳的母亲是先母的远房姑表。她被这里的一名官员诱骗,生下这对宝贝后,偷偷将她们送给了一个姓方的商人。但那官员从此也抛弃了她,她走投无路便轻生了。而那官员神通广大,始终没露出身份姓名。姓方的商人后来做生意血本无归,一贫如洗,衣食无着,不得已将她们卖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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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泰愤愤骂道:“这官员心肠歹毒,行径比曼瑟还卑劣!”

    “乔都尉心怀仁爱,可敬可佩。这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你也不必感慨,我们还是再聊聊棍棒拳术吧。”

    乔泰笑道:“承蒙倪先生指教,今日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改日再会。这把宝剑我就冒昧收下了。”倪天济也不挽留,亲自送乔泰出大厅。汀耶、丹纳在花畦边热情地与乔泰打招呼,却故意不理倪天济。

    倪天济哈哈大笑:“这一对小精灵鬼,居然还心怀不满,还会掂量人,乔都尉,看来她们对你很欢迎啊。”

    乔泰走出倪府,刚在街上走了十几步,就与一个年轻女子撞了个满怀,不禁羞惭得面红耳赤,连连致歉。抬头看时,那女子早已擦身而过,消失不见了。

    第八部 广州案 第十二章

    鲍宽与陶甘搀扶狄公下轿。狄公抬眼一看,梁府果然气势恢宏、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建筑十分耀眼。重歇山檐下有一块匾额,上面刻着古篆“持钺宣威”四字。狄公正想仔细看看旁边的几行小字,梁溥听闻消息已快步抢出大门,跪地行礼,连称“恕罪”。

    “寒舍只有一个老仆和一名老妇打理家务,未能好好迎接,还望海涵。”

    狄公笑道:“无妨,梁先生是将门之后、英雄后人,今日能与你交谈片刻,也是幸事。”

    梁溥引着狄公、陶甘、鲍宽进入花厅坐下,一名老妇上前献茶。狄公开口询问梁溥关于番商生意、海运货物等事,梁溥照例一一解答,还捧来一厚叠账册请狄公查核。

    旁边的鲍宽对陶甘说:“随我去后花园转转如何?”陶甘欣然同意,两人告退离开花厅。一路走去,只见墙壁光洁发亮,雕花窗户映着日光,果然是名门府邸的气派,只是没见到侍候的丫鬟仆从。

    转过西轩的长廊,出了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别有一番天地:楼阁高低错落,轩窗相互掩映,假山巍峨,亭台参差。一道飞泉潺潺流下,水珠飞溅,有声有色。水池蜿蜒环绕,左边有一幢楼阁,画栏雕栋,珠帘低垂。

    鲍宽说:“陶主簿稍等,我进去一下就回。”陶甘应了一声,心中却生疑。只见鲍宽掀起珠帘进了楼内,忽听见有女子与鲍宽说话的声音。陶甘蹑手蹑脚上前透过珠帘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女子正是卖蟋蟀的盲姑娘!

    陶甘来不及细想,拔腿就赶回花厅见狄公,气喘吁吁地说:“狄老爷,有件事禀报!”

    “什么事这么着急?”狄公也感惊异。陶甘递了个眼色,示意在梁溥面前不便明说。狄公正纳闷,陶甘灵机一动道:“请老爷随我去看一个人。”梁溥也觉奇怪,便一同随陶甘来到临池的楼阁。陶甘上前隔着珠帘喊道:“请鲍相公出来。”

    鲍宽听到外面叫唤,忙掀帘出来问何事。陶甘大声问:“里面那女子是谁?”那女子听见喧哗,也跟着出来了。

    “这是拙荆杏枝,不知陶主簿为何喧哗?”鲍宽面露疑惑。陶甘上前细看,才知认错了人,一时尴尬不已。狄公问:“陶甘,怎么回事?”“我认错人了。”

    梁溥笑道:“小妹杏枝正是鲍相公的妻室,不知陶主簿认成谁了?”狄公恍然大悟:“原来鲍相公是你妹婿,为何不早说?”梁溥对杏枝说:“还不叩拜狄老爷。”

    杏枝颤巍巍地上前行礼:“惊动狄老爷大驾,还请恕罪。”狄公见杏枝妆容淡雅、容貌俊俏,正要问话,陶甘附耳小声说:“这杏枝的举止模样与那盲姑娘一模一样。”

    狄公心中明白,转而问:“听鲍相公说,你认识一个卖蟋蟀的姑娘,正要为温都督买几只好斗的蟋蟀?”杏枝又行一礼:“原本约好了,但那姑娘不见了,正在四处寻找。”

    狄公点头,又问梁溥:“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回狄老爷,我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大妹几年前亡故,这杏枝是小妹。”鲍宽补充道:“她姐姐葬身于一次火灾,被烧成焦尸,惨不忍睹。”梁溥和杏枝的脸上都露出悲伤之色,许久没有说话。

    狄公说:“我们就在水池边的长凳上坐坐吧,这里比花厅凉快。”接着转换话题问:“梁先生,听说你常去花塔寺?”

    梁溥答:“是的,花塔寺是广州一大胜迹、海内名刹,因寺内埋有佛骨,烧香许愿十分灵验。殿院内古木参天、碑碣无数,尤其是那几株巨榕,盘根错节,树荫覆盖数亩,世间罕见。不过我去寺中,大多是应方丈慧净之邀去下棋的。”

    他看了一眼狄公和陶甘,继续说:“昨夜我正在寺里与慧净对弈,却被寺僧的喧闹打断,慧净还被官府传去盘问,说是寺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慧净哪还有心思下棋,我空等半日,只得闷闷回家。”

    “本官已听说此事,那尸身正是本官的一名亲随,刚到广州就被歹人所害。”狄公叹息道。

    梁溥正色道:“危害广州治安最严重的是胡人,他们暗中有图谋,伺机而动。曼瑟就是这类可疑人物,据说他在番邦时曾向哈里发立誓,要在广州掳掠一批财物珍宝回去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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