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夜,朔风如刀,刮过什刹海结着薄冰的水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辆车牌京甲的黑色天枢轿车平稳地驶入后海深处一条僻静的胡同,停在一座青砖灰瓦、门脸低调的四合院门前。
这里,是“电鱼三人组”约定的老地方——一处只做熟客生意的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是95号邻居何雨柱家大师伯的大儿子从钓鱼台年龄到线后操持的一家私房菜馆主打各种京味融合菜。
包间里却是另一番天地。暖黄色的灯光从古朴的宫灯中倾泻而下,烘得屋内暖意融融,与窗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红木圆桌上,几样地道的京味小菜热气腾腾:葱烧海参油亮诱人,炙子烤羊肉滋滋作响,一盘焦溜丸子金黄酥脆,还有一碟水灵灵的芥末墩儿。桌角温着一壶陈年二锅头,醇厚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肖镇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寒气,脸上却漾开真挚的笑意。屋内两人立刻起身相迎。
“小镇!可算把你盼来了!”率先开口的是叶向东。
他比当年在部队时圆润了些许,但眼神锐利依旧,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手腕上那块劳力士蚝式恒动低调却难掩价值,俨然一副成功港商的派头(实际叶二这家伙是提前去转的澳城籍)。
他大步上前,用力握住肖镇的手,掌心温热有力。
“镇哥!”另一个声音沉稳有力,是刘淮海。
他穿着笔挺的常服,肩背挺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纹路,却让那双眼睛愈发深邃沉静,像一泓深潭。他微笑着,笑容里带着军人特有的内敛和可靠。
三人落座,无需寒暄客套,情谊自在酒中。叶向东熟练地给三人斟满温热的二锅头。
“来,第一杯,敬咱们这‘电鱼三人组’没散伙儿!”叶向东豪爽地举杯。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辛辣醇厚的液体滚入喉咙,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也点燃了久别重逢的热情。
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如火如荼的市场整顿上。
“这两年这风,刮得猛啊!”叶向东夹起一片烤羊肉,感慨道,“粤州那边,不少以前靠着倒批文、玩空手道起家的公司,一夜之间就黄了铺子,老板跑路的跑路,进去的进去。”
他放下筷子,神情变得认真,“不过,对我们这种扎扎实实搞生产、账目清清白白的,反倒是好事儿!
市场规矩了,恶性竞争少了。
我那厂子,给承勋的南方汽车供精密齿轮和变速箱壳体,订单量这两年稳中有升。”
他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你是不知道,看着承勋把那些‘英国破落户’——罗浮、名爵、莲花、路虎——一个个盘活,新车型在国际市场上叫好又叫座,我这心里头,也跟着提气!
路虎那越野车,嘿,真给咱华夏制造长脸!我那点零配件能用在上面,值了!”
他提到澳城复兴银行的贷款,“当初那笔款子真是及时雨,现在早就还清了,厂子也扩了两轮,全靠技术吃饭,心里踏实。”
市场整顿对他而言,是清除杂草,让良苗更好生长的春风。
肖镇欣慰地点点头,看向刘淮海:“淮海,你呢?在幺爸身边,压力不小吧?这次整顿,你们系统内动静也不小。”
刘淮海坐姿依旧笔挺,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沉稳:“压力就是责任。跟在老首长身边,学的是格局,守的是规矩。
这次整顿,上面的精神很明确,刮骨疗毒,阵痛是为了新生。
我们系统内,该清理的绝不手软,该规范的立即上马。
阵痛期是有的,但根基打得更牢了。有些积弊,早该清除了。”
他的话简洁有力,点到即止,却透露出强大的执行力和对大局的深刻理解。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冲劲十足的保利董事长,而是老首长身边一道沉稳可靠的身影。
他举起杯,向肖、叶二人示意:“规矩立起来,路才能走得远。”
三人的酒杯再次相碰。话题又转向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说起当年在西北蓝州冰河里冻得瑟瑟发抖还要“电鱼”的荒唐岁月,还有去京郊外河里暑假电鱼的时光,笑声在温暖的包间里回荡。
这份历经岁月淬炼、无需设防的友情,是肖镇在繁重的科研、行政事务以及复杂人际中难得的避风港。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与自在。
因为第二天大家都有事,叶二、小海和肖镇也就吃喝聊天到21:00也就散伙各自回家。
然而,这份惬意在肖镇的车驶近南锣鼓巷95号院时,被胡同口穿堂而过的凛冽寒风瞬间吹散。
车子刚拐进巷口,刘铮在副驾驶就轻声提醒:“领导,您家门口好像有人。”
昏黄的路灯光晕下,两个单薄佝偻的身影紧紧依偎在肖镇家那扇熟悉的朱漆院门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正是后院的老教师阎阜贵和他的老伴杨瑞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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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阜贵那件穿了多年的旧呢子大衣裹得紧紧的,还是抵挡不住寒气,嘴唇冻得发紫。
杨瑞华头上包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到肖镇下车,那眼神里瞬间迸发出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希冀。
“肖镇!肖镇啊!你可回来了!”阎阜贵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踉跄着扑过来,差点摔倒。
杨瑞华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泣不成声:“肖领导,求求你!救救我们家解旷吧!他就这一回糊涂啊!求你看在几十年的老街坊份上……”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肖镇心头剧震,他一个箭步上前,用力将杨瑞华搀扶起来,沉声道:“阎老师!杨大妈!快起来!天寒地冻的,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他示意刘铮也过来帮忙。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三……”阎阜贵老泪纵横,声音破碎,“肖镇,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听说……听说他犯的事不小,要判重刑啊!
我阎阜贵现在就这么一个指望了……求求你,帮我们递个话,疏通疏通,花多少钱我们都认!倾家荡产也认!”
他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肖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大衣里。
肖镇深吸一口气,冬夜的冷冽空气刺入肺腑,让他更加清醒。
他扶着两位老人站定,目光扫过他们绝望而苍老的脸,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寒冷的夜色里:
“阎老师,杨大妈,你们的心情,我肖镇感同身受。
但是,你们必须明白,解旷这次犯的,不是街坊邻里拌嘴的小事,不是偷鸡摸狗的小错!
他搞的那个所谓的‘掮客生意’,披着牵线搭桥的外衣,干的却是招摇撞骗、坑蒙拐骗的勾当!
他损害的是国家的经济秩序,坑害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数额巨大,影响极其恶劣!这是触犯了《刑法》的诈骗罪!是重罪!”
他看着阎阜贵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杨瑞华几乎瘫软的身体,狠下心继续说道:“国法不是门帘子,想掀就掀,想放就放!
法律面前,没有特权,没有例外!该承担的责任,解旷他必须自己扛起来!
我肖镇,一介书生,一个搞科研的,手里没有能干涉司法审判的权力!我若有,今天也绝不会为任何人去触碰法律的红线!那是对我从5岁半当小交通员开始革命一生信念的亵渎!”
他放缓了些语气,带着一丝劝慰:“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劝解旷在里面好好认罪悔罪,配合调查,把赃款退干净,争取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这才是真正为他好,也是为你们老两口将来还能有个盼头!
找人疏通、花钱打点,只会错上加错,把他往更深的火坑里推!”
肖镇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法槌,敲碎了阎阜贵夫妇最后一丝侥幸。
阎阜贵抓着肖镇胳膊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杨瑞华瘫在阎阜贵怀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昏黄的光线下,两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死寂的绝望。
两人互相搀扶着,再没说一句话,像两片被寒风卷走的枯叶,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胡同的黑暗中。那背影,写满了晚景凄凉的悲怆。
肖镇站在自家院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巷口,久久未动。
冬夜的寒气包裹着他,心头的沉重却比寒风更甚。
他并非铁石心肠,邻里几十年,看着两位老人如此,心中岂能无动于衷?
但原则的底线,不容丝毫逾越。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才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
客厅里亮着柔和的灯光,李小云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正就着落地灯的暖光翻阅一本杂志。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立刻捕捉到丈夫眉宇间残留的凝重和疲惫。
“回来啦?聚会不开心?”她放下杂志,起身接过肖镇的大衣。
肖镇摇摇头,重重地坐进沙发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遇上阎老师两口子了,在门口堵着,为了阎解旷的事。
我给你说了少看点《知音》,很影响自我认知的,这些都是些潲水货,他们杂志现在正在全面整改呢!”
肖镇走过去看了看《知音》杂志唠唠叨叨的一大堆。
李小云的心也跟着一沉,放下杂志,挨着他坐下:“知道了还是来了……他们说什么了?”她给肖镇倒了杯热水。
肖镇将刚才门外发生的一切,包括杨瑞华下跪的细节和自己坚决的回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妻子。
末了,他握住李小云的手,眼神异常严肃:“小云,这事儿,性质太恶劣了。解旷不是初犯,这次是撞在枪口上,国法难容。
我们帮不了,也绝对不能沾边!你跟孩子们都说清楚,无论谁找上门来,无论是阎家还是别的什么人,一律回绝!
绝不能心软,更不能有任何承诺!这不是邻居帮忙,这是原则问题,是红线!沾上了,就是引火烧身,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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