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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7章 拾遗
    李步蟾活动了一下脚趾头和脚踝,见没啥事儿,便继续往前走。

    “不对,那玩意儿规规整整的,不是野石。”

    李步蟾又转身回来,蹲下一看,石头露出来的一角,方方正正,还刻着莲枝纹的边,虽然只是一角,但这个他太熟悉了,肯定是一方端砚。

    伸手摇了摇,摇不动,见旁边有树木的残枝,李步蟾便捡来,将砂土刨来,让这方砚台露出了尊容。

    眼前这方砚,造型端正,砚面上横着写了“橘洲怀橘砚”五个篆字。

    砚台有楷书铭,是屈原《橘颂》中的几句。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落款是“湘阴麓潜子书斋。”

    这麓潜子不知是何许人,这方砚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方端砚,但李步蟾还是挺高兴。

    这是拾遗,妥妥的吉兆啊!

    湘水也好,橘洲也罢,都是杜甫暮年流连之地,杜甫的官儿就是拾遗。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李步蟾拿着砚台,乐呵呵地往前走,隔着一片橘园,便可见一座两层的楼阁,想来便是拱极楼了。

    拱极就是拱辰,这个名儿也很有意思。

    北宋时洛阳出了个王拱辰,少年得志,十九岁就中了状元。

    王家是洛阳巨富,盖起了三层的豪宅,跟概念版鸟巢一般,被洛阳民众称为“巢居”。

    有趣的是,王拱辰的同年兼连襟是司马光,他被王安石一顿拳脚打回洛阳,闲来无事,便修起了《资治通鉴》。

    可司马光是个穷鬼,他冬天烧不起暖气,夏天开不起空调,就挖了一间比地窖大不了多少的地下室,这般躲进地窖成一统的生活方式,就被称为“穴居”。

    于是乎,洛阳市井之间,就有了一句俏皮话,“王家钻天,司马入地。”

    自己以后是钻天呢?还是入地呢?

    “噫吁嚱……咝!真他娘的酸!”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前边传来,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空中却分外清晰,将李步蟾吓得一跳。

    循声一望,拱极楼上居然挂着一盏灯笼,一个模糊的人影披襟当风,扬起右手,不知将一个什么东西远远的掷了出去。

    拱极楼离河面尚远,那物没有落到河中,“噗”的一声闷响,掉在了沙滩上。

    “噫吁嚱……”

    “洞庭木叶未落时,青橘酸倒秀才齿。

    若将此物献考官,必定黜落无异议!”

    那人接着咏叹了一句,摇头晃脑地吟出一首妙诗,正觉寂寞,恨无知音赏,只听得楼下传来“啪啪”击掌赞叹之声。

    “好诗好诗,陈子昂摔琴赋诗在前,仁兄抛橘赋诗在后,不亦佳话乎?”

    那人精神一震,冲楼下哈哈笑道,“何夜无月?何处无橘?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兄台快快上楼,共谋一醉!”

    李步蟾也是哈哈一笑,“仁兄莫急,就来就来!”

    待得拾级而上,在拱极楼头一照面,两人愕然,互指着对方大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安化李步蟾!”

    “我道是谁,如此高情雅致,原来是仁兄,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日在岳麓山赫曦台上,李步蟾写出了“惟楚有才”对联,有人在喝彩之余,说要请李步蟾去醉仙楼喝花酒,把李步蟾惊出一身冷汗,就是这位仁兄了。

    “此处没有勾栏瓦舍,仁兄是否迷路了,做了次误道失期的飞将军?”

    “哈哈,没有勾栏瓦舍,却有红袖添香啊!”

    此人性情甚是豪迈,李步蟾拿他打趣,他也不以为意,反而指着橘园深处笑道,“那里便是寒舍,室有美妾,若非你是夜航船,一定拉你去舍下做抵足之谈。”

    言罢,他敛起笑容,正色揖道,“在下湘阴夏汉升,表字江海,自号大橘。”

    “大橘?”

    听到这个名号,李步蟾“噗哧”一笑,发现自己失礼,赶紧作揖道歉,“小弟刚刚想到一事,失礼失礼,大橘兄千万恕罪!”

    夏汉升的名字正常,出自陆机的《太虚赋》,“揽星汉于北极,瞰江海于南溟”,极为大气磅礴。

    但这个大橘实在是超前,让李步蟾一下忍俊不禁,差点喷饭。

    夏文升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这个名号闹的笑话多了,不多你这一出。愚兄曾祖在降生之时,老安人梦到三闾大夫屈原降室,由此诞下了曾祖,愚兄又长居橘洲,便以此为号了。”

    “原来如此,这却是巧了。”

    李步蟾一翻手中的砚台,“小弟刚才独行,于沙砾中拾得这方砚台,就是一方怀橘之砚,其故主亦是湘阴人士,若是大橘兄不弃,小弟便用此砚赔罪了。”

    “老弟言重了,谁还每个不到之处,勿需挂怀的,不过月夜拾遗,难得妙事,值得一观。”

    夏汉升笑着接过砚台,只是一眼便僵住了,满脸惊喜,锐声道,“橘洲怀橘砚……麓潜子?”

    他似乎是不敢置信,双手用力在砚台上摩挲,将上面的些许尘砾拂拭干净,又将灯笼取下来,将砚台凑到灯下仔细辨认,好一阵才从喉咙里发出异样的舒气声。

    见夏汉升这般模样,李步蟾知道了,这方砚台必然大有来历,夏汉升与这方砚台的故主,那位麓潜子必有渊源。

    果然,夏汉升紧紧地抓着砚台,给李步蟾深深一揖,肃然道,“步蟾老弟,愚兄有个不情之请……”

    不待他说完,李步蟾截过话头,“大橘兄,小弟刚才已经将砚赠予兄长了,小弟可不想食言而肥,成为痴肥的董卓!”

    “此砚太过重要,愚兄就不跟你客套了。”

    夏汉升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一边擦拭一边道,“老弟有所不知,这位麓潜子,便是刚才愚兄说的,梦屈大夫而生的曾祖,原吉公。”

    “大橘兄是夏太师之后?那大橘兄与那夏文升怎么称呼?”

    夏太师便是夏原吉,他显赫一时,深得太宗宣宗恩宠,生前封少保兼太子少傅,死后追赠太师,以秀才之身,得如此高位,大明一朝罕见。

    李步蟾今晚有些后知后觉,这时才将夏汉升与夏文升连接起来,细细一看,这两人果然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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