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的消息确认下来那天，邱白盯着屏幕许久，才敢相信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了负责人一栏。

    “项目主负责人：邱白“

    他拿着这份资料走出白一办公室时，感觉腿都有点发软。

    “就……我？”他回头问。

    白一一边喝咖啡一边点头：“你。”

    “可我……”

    “你不就是做这个项目的人吗？你最清楚它的结构、视觉逻辑，还有最关键的——你知道它现在哪里不够好。”

    “我只是个本科生……”

    “你别再拿这话当借口了。”白一打断他，“你是带着团队参加，不是一个人单挑全世界。整体流程你来主导，逻辑那边我配给你两个高年级学长；美术你亲自下场，把原来的版本全推翻重绘，风格你自己定；至于创意——”

    白一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们所有人都听你的。”

    邱白当场没敢说话，只在心底捂着胸口，怦然一声，仿佛听见某种从未有过的、被全力托起的声音。

    ——————

    元旦假期已经结束。

    白一临时借来了学院顶楼的小型实验室，改成临时工作空间。大家轮番倒班通宵，谁都不想输。

    邱白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不会领导，只是从未有过机会站在团队的正中。

    他认真地和交互组讨论动态反馈路径，一边用手比划，一边画图，连笔记本都翻破了角。他看得出，那些大他两三岁的学长们，居然也在听他讲话时点头、应声、赞同。

    美术组一开始担心邱白会对自己太苛刻，他却笑着说：“就当我另一个人格是疯批艺术家，你们照着他的话来就行。”

    他不再拘谨、不再自卑。

    他开始相信，自己可以做点不一样的东西。

    ————

    林恩察觉出邱白的“异常”是在第三天晚上。

    那天他开完会回到家，天刚擦黑，屋里却冷冷清清。

    沙发上的抱枕还是早上他们吃早餐时邱白靠着的那一只，碗筷林恩洗过，雪球还在角落里安静地卧着。

    但那双总是会从厨房跑来抱住他腰的手，没有出现。

    ——第二天，依然没有。

    第三天，依旧没有。

    而邱白每次回来，都是深夜，蹑手蹑脚地把钥匙插进门锁，像个偷偷回家又怕吵醒人的猫。

    林恩终于按捺不住。

    第四天清晨，邱白正准备出门，穿着工装外套，背着他常用的笔电包，一副要出征的架势。

    林恩倚在厨房门边，西装外套也没穿好，杯子还冒着热气。

    他笑得温温的，却又带着一点“好像被忽略”的小醋味。

    “邱同学，”他说，“你这几天早出晚归，是不是……背着我，有人了？”

    邱白一愣，愣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忍住。

    “您可是大名鼎鼎的时间啊。”他反应快得不像往常，“我要是做什么，您随便施点小魔法，不就知道了吗？”

    林恩眯着眼看他，眼里浮着星子般的光。

    他慢慢走过去，伸手帮邱白把衣角拉好，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换做你以前，根本没胆子对我说这种话。”

    邱白仰着头，看着他，眼神闪了闪：“那时候我太喜欢你了，都不敢说。”

    林恩顿住，手指在他衣领轻轻一滑，喉结上下滚了滚。

    “那现在呢？”他声音很轻，却仿佛压过了整个晨光。

    邱白一笑：“现在我更喜欢你了。但我也更喜欢我自己一点了。”

    林恩一瞬间没说话，眼眶里泛起一点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伸手抱住邱白，把人搂进怀里，在他发顶亲了一下。

    “……你也越来越不像是我怀里的小朋友了。”

    “嗯？”邱白闷在他怀里问。

    “你像个星星，在往我能看到的地方飞。”

    ————————————

    “测试通过了！！！”

    程序界面一刷新，控制台亮起绿色的提示灯，工作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跳了起来，有人拿纸杯倒水假装是香槟，有人转头冲邱白喊：

    “老邱你行啊！你真的行啊！”

    邱白放下手中鼠标，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的后背已经因为连续伏案四小时微微发酸，但脸上却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意。

    白一拿着笔记板走进来，边翻边说：“行了行了，别光顾着吼。雏形测试通过只是第一步。邱白，下一阶段咱们重点攻什么？”

    邱白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一边走向中间的白板一边说：

    “目前基础构架搭好了，下一阶段有三个核心点——”

    他刷刷几笔在白板上写下：

    1. 稳定性调试与高负载测试

    2. 剧情逻辑+玩法创新深化

    3. ui与沉浸式美术融合优化

    “我这几天已经和交互组一起跑过小批量压力测试，基础稳定性问题不大，但ai负载调度上还有些延迟，可能得让学长们用独立线程处理场景触发点。”

    “好。”交互组的人点头，“我们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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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剧情这块……”邱白顿了一下，看向站在角落那位戴着鸭舌帽的女生，“编导系的余茉，帮我们定了主线。她已经把故事背景整合进世界设定了。”

    余茉笑着点点头，把一叠打印稿放到桌上：“我照着邱白的世界观设定写了一个剧本初稿，大家可以看一下。”

    ————

    打印稿第一页写着：

    「项目名：chrono-realm：失序回响」

    类型：arpg · 元宇宙 · 剧情探索 · 二次元角色扮演

    游戏背景：

    ——世界由“秩序”所缔造，维系于五大根基之上：时间、生命、自然、智慧与记忆。

    ——而今，名为“混乱”的存在悄然苏醒，吞噬着昔日神明残存的力量与意志。

    ——玩家将扮演继承者，进入被记忆封锁的梦境世界，逐步解锁神明的记忆，与伙伴们共同对抗混乱、重建秩序。

    余茉笑着补充：“我们将主角设定为‘时间之子的容器’，他体内藏着陨落神明的灵魂碎片，一路上会遇到五位‘神之继承者’，也就是你设计的五个主角。”

    “角色图我们都看了，真的帅爆了。”有组员说，“你们不觉得特别眼熟吗？那个‘秩序之神’，跟邱白本人……有点像诶？”

    “原型其实，另有其人。”邱白低头笑着，“但参考了很多素材……我只是做了设计而已。”

    没人注意到，他指尖有一瞬间蜷紧。

    那个白发白袍，睫毛低垂如雪的角色形象，不仅是他设计的，也在梦里，一遍遍出现过。

    ——————

    讨论会持续到傍晚。

    有人提议加入类似“神明记忆漫游”的支线玩法，有人建议在不同纪元之间穿梭；有人想加入“真实世界中的碎片拼图”，让玩家通过现实线索进入隐藏副本。

    邱白站在白板前，边听边记录。

    他一边统筹进度，一边给每个组分配任务，语气柔和却坚定，开始逐渐展露出骨子里那种无形的领导者气质。

    白一看着他，笑着感慨：“这小子，真能干。”

    ——————

    深夜，实验室人走得差不多了。

    邱白一个人留下来收拾数据。他点开了后台预览，一张张角色立绘、一段段剧情对话缓缓浮现。

    他点进“秩序”的剧情线。

    剧情里写着：

    【她望向破碎的世界，一字一句道——】

    「时间是我最后的回响，我愿将这份残光，留给那个将要继承我的你。」

    他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恍惚。

    “你到底是谁呢……”他低声说。

    “我是你。”

    脑海里，记忆深处，那位白衣神明那样说过。

    白一拎着一杯热奶茶，轻手轻脚地走到邱白身边，杯盖微微晃着，一点蒸汽从纸杯的封膜缝隙里溢出来。

    “给你。”他把奶茶放在桌上，“焦糖布丁双倍糖，你最爱。”

    “谢啦。”邱白摘下耳机，揉揉酸胀的眼睛，看了一眼屏幕上刚刚退出测试画面的主角形象，揉乱的头发被灯光照得一圈浅棕，像金丝线。

    白一坐在他旁边，看着屏幕：“怎么？第一次玩自己做的游戏，感觉如何？”

    邱白一边用手捏着奶茶杯的封口塑料膜，一边盯着屏幕，喃喃道：“很神奇……就像……把自己脑子里的故事，真的演出来了似的。”

    他轻轻用手指在电脑边缘敲了一下，又摸了摸机身：“科技真神奇。”

    白一笑了一声，视线落在屏幕上那一栏闪亮的【角色介绍】界面。

    五个主角正按初始站姿站成一排。身姿挺拔的“时间”，披着羽纹白袍的“秩序”，温和沉静的“智慧”，带着藤蔓盔甲的“自然”，还有笑容温暖、脚下浮着花瓣的“生命”。

    背景是一片失衡的虚空，角色的眼神各不相同。

    白一盯着几秒，说：“这五个角色的角色故事，还有性格，不管是主线还是支线，都被你写得活灵活现的。就像他们真的存在过。”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邱白的侧脸：“尤其是那个‘秩序’……她的眼神，很复杂。你给了她很多层情绪，但又写得很收敛。”

    邱白一愣，抓着奶茶的指节动了动，然后低头笑了笑：“美术方面我下了点功夫。不过……故事嘛……是余茉学姐的功劳啦。”

    白一斜睨他：“少来，剧本里那几段‘神明低语’的设定，那种既像梦境又像现实的语气，完全是你自己写的。她前天还说，‘有一个段落我改了四次，邱白硬是又改了回来’。”

    邱白咬着吸管，尴尬地笑了：“唉……就有些地方，我觉得不能动。像……已经存在的事……你说，它们可能从来没有发生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它们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顿了顿，小声补了一句：“好像……我只是在重新记起来而已。”

    白一没再问下去，只是轻轻点头，把椅子靠近了一点。

    两人安静了一会，只听见散热器嗡嗡地响。

    游戏界面还停留在“秩序”那一栏角色介绍上。

    她的立绘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眼神是落雪一般的冷，却又藏着一点点熟悉的温柔。

    “我有时候在想……”邱白忽然轻声开口，“如果我们创造的这些角色，真的存在于某个地方呢？”

    白一笑着说：“那他们肯定为你骄傲，毕竟你是他们世界的创造者。”

    邱白没说话。

    只是望着屏幕，盯着“秩序”的眼睛，像看见了一个很遥远的人影。

    ——像是已经消失，又仍在梦中回望他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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