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京城的云层低垂，空气中浮动着未落的雪意。

    他们回到家里，门被轻轻关上，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客厅的灯亮着，照出两人沉默的剪影。

    邱白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连看林恩一眼都没有。林恩想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离去。

    卧室的门轻响一声，被关上，带着一丝赌气的力道，但不重。像是在警告，又像是期待有人来敲门。

    林恩在门外站了好久，最终还是转身走向厨房。他需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泡一壶茶，才能抑制那种无法倾诉的、即将决堤的情绪。

    而门内，邱白靠坐在床头，双膝环抱，眼神落在地板的缝隙间。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

    “你怎么了，林恩？”

    “你不是最会隐藏情绪的吗？”

    “你不是说过，命运这种东西，我们可以一起抗吗？”

    可现在，为什么连他都看不透了。

    他明明才是秩序的化身。才是那个应该被赋予“命运”二字的存在。

    可林恩……

    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总像在道别？

    ——就像早已接受了某种结局，而他却被蒙在鼓里。

    “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低声说，声音几不可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承受不了？”

    他伸出手，看着掌心那细若发丝的秩序丝线，在夜色中微微泛着光，像命运的蛛丝，牵扯着未来。

    “可我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邱白了。”

    他轻轻一笑，那笑带着讥讽也带着委屈。

    “你忘了吗……秩序不该是被保护的。”

    他缓缓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应该是守护你的那个才对啊。”

    ——

    客厅那头，林恩坐在落地窗前，一盏清茶已凉。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心中思绪翻涌。

    【再过十几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他不敢想象分别那一刻会是什么样子。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完成了计划，坠入时间之轮后，是否还能记得现在的这一幕。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像在触碰一个人，又像在反复告别。

    「白白……」

    「你是唯一我不愿牺牲的‘变量’。」

    「可偏偏，我是时间。」

    茶冷，夜沉。

    屋里的人都在安静地思考自己的命运，像两条河流，明知终将交汇，却都倔强地拒绝提前相拥。

    夜已深。

    京城的冬夜，冷得像是一切都结了冰。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在帘子后轻轻掀起一角，如同谁低声叹息。

    卧室里没有开灯。

    邱白裹在被子里，眼睛睁着，死死盯着天花板。

    那人向来会在临睡前和他说一句“晚安”，可是今晚……没有。

    他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

    心口钝钝地闷着，像是有什么哽住了呼吸。他想过去敲门，想过去道个歉，说一声“我刚才说话太冲了”，再说一声“你不要再自己扛着了”。

    但他没有动。

    他咬了咬唇，闭上眼说服自己：再等等吧，也许林恩现在也在气头上。

    可他不知道，就在客厅另一头，林恩正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沉默地等，沉默地赌。

    林恩没开灯，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照在他修长的指节上，像是冻结的时间，也像是他那颗被悄悄勒紧的心。

    他的手里，握着他们拍的那张合照，手机屏幕里是那天邱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模样。林恩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直到眼眶酸了，仍然没点开对话框。

    他多想走过去，对他说：

    ——“我错了。”

    ——“别生气了。”

    ——“别不理我，好不好。”

    可他没动。他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说出那个计划，说出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怕邱白会哭，怕他会再像那天一样，喊着：“林恩，我怕我见不到你了。”

    他害怕的，不是诀别，而是——诀别时，邱白依然在他怀里哭。

    于是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像这无声无息的夜晚。

    门没有被敲响。

    杯中的茶冷了。

    钟表滴答走着，一点点逼近天明。

    而他们之间，隔着不过几步的距离，却像两个世界一样遥远。

    有些爱，不是说不出口，而是说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静静地，无声地。

    ——————

    窗外天色尚早，天边只泛起一点微弱的亮光。

    邱白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荡得出奇。

    他下意识地摸向枕边，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眨了眨眼，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向窗边的柜子，拿起手机。

    一条未读消息静静躺在屏幕上。

    【林恩】：

    白白，我走了。

    你照顾好自己，我很快会回来的。

    没有可爱的表情包，也没有一贯的语气词，甚至没有最后的“晚安”或者“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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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只是，“我走了”。

    邱白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回复框上，想打出“对不起”、“早点回来”、“我会想你”。

    但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

    他默默锁了屏。

    走出房门时，客厅安静如常，只是桌上多了一份温热的早餐。

    牛奶，煎蛋，面包，还有一小碟林恩亲手做的果酱。

    旁边压着一张便利贴，用熟悉的字迹写着：

    冰箱里我做了你爱吃的菜，记得吃，别老吃外卖。

    你喜欢的零食我也补充完毕，但不许一夜全给我吃了。

    我回来要检查。

    照顾好雪球，还有你自己。

    ——林恩

    字迹利落温柔，像是他本人站在眼前一样，慢条斯理地叮嘱。

    邱白握着那张便利贴，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动也不动。

    他知道这人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甚至连早餐、菜谱、零食和碎碎念的唠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就像他每一次的远行一样，万无一失。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

    林恩走得太早，早到连个拥抱都没给他留下。

    桌上是生活的残影，眼前却是情绪的洪流。邱白突然觉得眼角有点酸，他吸了吸鼻子，没让自己哭出来。

    “我还没道歉呢……你怎么就走了啊。”

    他自言自语着，却也知道这话不会有人回了。

    雪球从猫窝里探出头，慢悠悠地走到他脚边，蹭了蹭他的小腿。

    他蹲下身抱起雪球，轻轻说：

    “我们家林先生又唠叨我了。”

    “不过我会听话的……会好好等他回来。”

    他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下，像那种很轻的笑，仿佛风一吹就会碎掉。

    客厅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极了什么东西正被悄悄地倒数着。

    像是旅途的时间。

    也像是诀别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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