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上空,积压的乌云低得像要擦着长江通讯大厦的楼顶。
雷宜雨立在巨幅落地窗前,指节无意识地轻扣着冰冷的玻璃,视线却穿透厚重云层,死死锁在巴蜀方向。董局那条“龙门山断裂带应力值突破临界阈值”的简讯,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神经上。
办公室里死寂无声,只有空调低沉单调的嗡鸣,催得人心头发毛。巨大的监控屏幕上,那条代表龙门山地磁异常值的红色曲线,每一次惊心动魄的抽搐,都让办公室里的温度无形中再降一分。
“嘶……我说雷总,非洲那边刚把‘黄金扳手’勋章捂热乎,家里这‘磐石计划’就震得人肝儿颤。”徐汉卿搓着胳膊,刚下包机的疲惫被心惊彻底冲散,“咱那批给应急屋特制的标准件……”
雷宜雨猛地转身打断他:“老吴!”
角落阴影里,一直叼着焊枪嘴抽烟的老吴蹭地站直:“小雷老板,您吩咐!”声音嘶哑,带着股金属摩擦的硬气。
“库存所有应急结构标准件,”雷宜雨语速快而冷硬,每个字都像凿子敲在铁砧上,“立刻转向!全部产能,给我压上抗震屋的构件生产!调西线货运专列,24小时内启程入川。你亲自带突击队过去搭建,地点,听董局远程坐标!”
“明白!人机料,马上清点装车!”老吴用力把烟头摁灭在随身带的铁皮罐里,火星嗤啦一闪,人已经旋风般刮出了门外。
危机像冰冷的刀锋抵在咽喉,时间就是命。办公室里只剩下呼吸声,压抑得人心跳如鼓。
吱呀——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条缝,瘦猴顶着张熬夜脸闪身进来,声音压得又轻又急:“宜雨哥,北京的线报,”他瞄一眼徐汉卿和雷宜雨紧绷的神色,飞快吐出一串信息,“大活儿!奥运结束了,淘汰下来的士对讲机,十万台!堆在后勤仓库跟山似的,成了烫手山芋!”
十万台!这数字像个沉闷的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里。徐汉卿瞬间把地震数据从脑子角落刨出来,工程师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那堆‘铁疙瘩’有啥用?拆零碎回收的铜和稀金也值不了几个大子儿吧……”
他话没落地,一道锐利的目光已经钉在他脸上。是雷宜雨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只有看透时空壁垒后洞悉一切的冰冷压迫。
“废物?”雷宜雨嘴角向上提了一下,弧度却冷得掉冰渣。
他大步走回那张硕大的黑胡桃木办公桌后,“咚”地坐下,双手按着桌面猛地往前一探,身体像一张拉满的硬弓,目光穿透徐汉卿,直刺入更远的虚空:
“废物里埋着金子!马上打通后勤系统关系,这批对讲机,不论价码全吃下!一台也不能流出去!钱?苏采薇!”
“在!”一直沉默关注着事态发展的苏采薇应声抬头,指尖已经灵巧地落在平板电脑上。
“调流动现金,立刻!用尽一切合法渠道。”
“明白,账户资金可以随时支付全款。”苏采薇声音清脆平稳。
雷宜雨的目光刀子一样刺向徐汉卿和他身后研发核心组的几人:“核心任务:一周内,基于对讲机平台完成移动gps定位模块集成并完成小型化改造!做出城市实时调度系统的工程样机!”
“什么?”徐汉卿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被飞机引擎震坏了,“把gps塞进那板砖似的对讲机?还要小型化?还要实时调度整个城市几万辆车?就一周?雷总,您这……”
“难?”雷宜雨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04年那会儿,咱能在非洲三个月训出三百‘黄金扳手’!把组装线效率翻番!现在这点技术整合的事,能比登天难?徐汉卿,告诉我,你的实验室能不能做到?做不到,我现在就换人顶你的位置!”
徐汉卿脸涨得像猪肝,脖子梗起青筋。技术佬的尊严被兜头砸得稀碎又被最后一句话激得原地暴起:“能!雷总!别说七天,七十二小时!我徐汉卿立军令状,样机给您摆桌上!”
“好!研发所有人,这周吃喝拉撒全在公司!所有资源优先保障!要什么给什么!”雷宜雨一锤定音。
研发组的人苦着脸咬牙跟徐汉卿冲了出去。雷宜雨的目光落在赵三强身上:“三强!”
“雷总!”赵三强跨步上前。
“两条线!其一,物流部所有精干人手,立刻行动!全京城找仓库!把那十万台对讲机严密看管起来。一只鸟都不能飞进去!其二,”雷宜雨的声音压得更低,透出铁血指令的味道,“安保公司选拔一批脸生、脑子活的机灵人,盯死燕京所有三星猎头办事处,摸清他们在搞什么鬼,发现一点苗头马上汇报!动作要绝对干净,不准漏半点风声!尤其核心研发组家属区和常出没地点,给我布控!”
“是!苍蝇飞进去咱都给它分出公母!”赵三强领命,魁梧的身影同样眨眼消失。
偌大的顶层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雷宜雨和苏采薇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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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云层更厚,天彻底黑了下来,大楼的轮廓灯次第亮起,在雷宜雨侧脸上投下冷硬的光影。苏采薇起身走近,温热的身体无声靠过来,带来一丝熨帖的气息。
“宜雨,”她声音轻柔,却在核心处保持锐利的清晰,“样机做出来,下一步棋怎么落?”
雷宜雨盯着桌上那支董天送给他的特制钢笔,指腹缓缓划过冰凉的金属笔身:“拿牌照,绑进首汽。”
他微微侧过头,光线落进他眼中,锐利得像出鞘的剑锋:“采薇,替我算笔帐。六万辆车,每辆每年上交一千二服务费,咱们能收回来多少?”
苏采薇的手指在平板上轻巧跳跃,几秒后抬眼,连她一贯的冷静此时也染上微芒:“七亿两千万!每年。”
“一年七亿二!”雷宜雨低声重复,那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撞出惊雷般的回响。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城市微缩模型前。长安街的灯光在他脚下延伸。
“蛋糕有了,怎么咬?”他像是在问苏采薇,又像是在问脚下这片无声的城池。
片刻寂静后,苏采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吃独食?首汽和那些大公司不会答应。交通部的审批这一关,我们过不去。”
“没错,”雷宜雨转过身,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尽在掌控的锐利笑意,“所以,得搞个‘333结构’,让大家都坐上一桌。”他张开手,稳稳虚握成拳。
——他掏出那部从不离身的加密卫星电话,找到那个没有名字却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秒通。免提接通,另一端的声音被电磁扭曲,却仍能分辨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沉稳威压:
“讲。”
“老魏,”雷宜雨开门见山,没有寒暄,“十万奥运退役对讲机,我要给首都六万出租车装个能调度的gps心脏。年流水七亿二。”
对面的电磁杂音似乎凝滞了半秒。
“胃口不小。不怕撑破肚皮?”
“所以找你分锅,啊不,分饼。”雷宜雨盯着微缩模型里象征首汽总部的模型楼顶,“333模式:三成干股给首汽,它们根基深、车多;三成归‘中国通服’,有国家背景,做监管合规的桥梁,再合适不过;剩下三成四,‘长江科技’扛活儿!”
对面沉默了三秒。
“……算盘打得噼啪响。333?怎么,还留口气施舍给我?”
“一成,”雷宜雨毫不犹豫,“放国防科大联合研发实验室名下。定向研究经费,研发经费随你用,成果共享。军工技术转化桥头堡,够不够分量?”
话音落,办公室里落针可闻。苏采薇屏住呼吸,看着雷宜雨坚毅的侧脸线条。
终于。
“……可以。”通讯那头传来沉稳敲击桌面的声音,仿佛在为历史定音,“我替你问首汽老马。”
“啪。”卫星电话挂断,忙音在死寂中异常刺耳。
雷宜雨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他看着远方城市模糊的灯火轮廓线,仿佛看见百万像素点组成的调度网络正在飞速形成。
“老徐那边怎么样了?”雷宜雨头也不回地问。
苏采薇迅速切换平板视图,几条来自研发区紧急通道监控的实时片段投射到办公室侧墙大屏上。
光谷实验室内部亮如白昼。徐汉卿额头上扎着一条吸汗的红头巾,整个人趴在一张堆满电路板、线缆和焊锡烟的长条试验台上。他脸上油光锃亮,眼眶周围已经熬出浓重青黑,可手指稳得像钢铸的机器。
“老徐!”一个同样挂着黑眼圈的技术员举起一块刚出炉的板子,“gps接收模块第3版走线通了!比预期缩小了40!”
“别嚎!”徐汉卿眼都不抬,一手握着热风枪,另一只手用镊子夹着芝麻粒大小的芯片在放大镜下精准定位,“电压检测模块呢?给老子降功耗!耗电指标降不下来,老子亲手把你塞回娘胎!”
汗水淌进他眼睛都顾不得擦。
旁边另一张长台前,五六个技术员眼睛快贴到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一行行代码瀑布般冲刷着屏幕。那是调度中心的服务器后台雏形。
忽然,徐汉卿猛地扔开热风枪和镊子,抄起旁边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奥运对讲机原型外壳。这个铁盒子内部被硬是塞进比原来复杂数倍的板子,还外接了一个临时添加的定位天线。
他手指有点抖,不是因为累,是亢奋。他按下了侧面的一个蓝色按钮。
“砰!”一声短促的噪音,像劣质扬声器的爆音。
徐汉卿却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咖啡渍染黄的牙:“狗屁音质!接收端呢?”
十几米外,另一个技术员面前的接收设备屏幕上,猛地跳出一个闪烁的小红点!旁边一行清晰的定位信息:实验室东北角,坐标定位精度误差,05米!
“成了!”整个实验室的嚎叫炸开了锅!
“喊个屁!”徐汉卿吼声更大,带着不容置疑的亢奋,把试验台拍得砰砰响,“给老子做压力测试!低温!高温!颠簸!信号干扰!现在就做!做不过关谁也不准去厕所!老吴那应急屋还在挨冻等着钢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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