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孟屿起了一个大早。他没有惊醒诸葛大力,静悄悄的下床了。
“哟,你怎么起这么早?”孟屿在隔壁厨房冰箱找猪肉的时候发现了张伟。
张伟从冰箱里拿了一袋牛奶,然后喝了起来:“我这不是早上背书,快要司法考试了。”
“行,那先给你做个饭。”孟屿系上围裙生火炸火腿。
张伟看了一眼,发现在做三明治:“小屿,多给我煎两个蛋。”
“好。”
“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就爱吃你做的这个,给我做两个吧。”
孟屿笑了笑:“那是,还有一杯豆浆。你帮我把豆浆打上。”
“好。”
……
“阿伟,来吃吧。我去叫下他们,豆浆你记得关。”
张伟拿起一个三明治比了个ok。
孟屿首先来到了吕子乔房间,发现门没关便直接进去了。
“子乔,你啥时候醒的。”孟屿发现吕子乔正在床边看剧本。
吕子乔打了一个哈欠:“10分钟之前,小屿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今天最大的官。”
“多大的官你以后也见不住了啊,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我之前就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次见到活人了。”
“最大的应该是我们院长了。”孟屿想了想。
晨光穿过百叶窗,在吕子乔凌乱的床铺上织出金线。三个烟蒂在可乐罐里载浮载沉,皱巴巴的剧本摊在枕边,刘麻子的台词被荧光笔涂得面目全非。
床头柜上的泡面碗已经凝固出油花,旁边躺着翻烂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34;你说那些老艺术家会不会觉得我们在糟蹋经典?&34;吕子乔突然抓住孟屿手腕,指尖还沾着昨夜速溶咖啡的污渍:&34;去年社区汇演,我改编《雷雨》加了个摇滚版周朴园,被居委会大妈追着骂了三条街&34;
孟屿看着窗台上蔫头耷脑的多肉植物——那是美嘉走之前留下的,说是要给房间添点&34;艺术气息&34;。他想起初次见面时,被人追着还高利贷,此刻却把台词本攥出了毛边。
&34;先垫垫肚子。&34;孟屿变魔术般从背后端出瓷盘,焦褐色的培根在晨光里滋滋冒油,&34;你教我的美式炒蛋,终极版。&34;
吕子乔的喉结动了动。当他舀起颤巍巍的蛋黄时,油星溅在&34;刘麻子人物小传&34;上,将&34;倒卖人口&34;四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34;知道为什么选你演刘麻子吗?&34;孟屿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菩提手串,&34;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人贩子。&34;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吕子乔的勺子停在半空,一滴蛋黄顺着边缘坠落,在剧本扉页的老舍像上洇出黄斑。
&34;上个月社区防诈骗宣传。&34;孟屿打开吕子乔房间的窗户:“你演那个卖保健品的江湖骗子,把居委会王大爷唬得当场要刷卡。”
吕子乔的耳尖突然泛红。他记得那天即兴编的&34;南极磷虾延年益寿论&34;,连临时客串的诸葛大力都在幕布后憋笑到发抖。
&34;那种见人说人话的机灵劲,那种&34;孟屿用手比划了一下:&34;把荒诞现实包装成理所当然的气场,就是刘麻子的魂。&34;
晨风掀起窗帘,将油墨香与培根香揉成一团。吕子乔忽然发现剧本边缘密密麻麻的批注——用荧光绿记号笔写着&34;此处摸怀表&34;、&34;转身时甩辫子&34;,字迹熟悉得令人心惊。
&34;你小子偷看我笔记!&34;他作势要捶孟屿,手腕却被轻轻架住。
&34;昨晚两点巡楼,看见某人在天台对空气练台词。&34;孟屿晃了晃手机,视频里吕子乔正对着月亮咆哮:&34;庞总管!这闺女值这个数!&34;,惊飞楼下榕树栖息的夜鹭。
煎锅里的培根突然窜起半人高的火苗。吕子乔抄起锅盖扑灭的瞬间,晨光恰好穿透油烟,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斑驳光影,恍若老茶馆里晃动的煤油灯。
&34;下午演出…”他擦着溅到剧本封面的油星,声音闷在锅盖下,&34;要是我搞砸了&34;
&34;那就搞砸。&34;孟屿关火的动作干脆利落,&34;还记得去年社区话剧表演吗?那才是真正的吕小布。”
油星在瓷砖地板上迸裂成金屑。吕子乔望着窗台上沾了油烟的向日葵,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改成喜剧的悲剧结局——罗密欧与朱丽叶私奔去了拉斯维加斯。
晨光渐炽时,张伟抱着法典溜进厨房。他律师袍的袖口还粘着紫砂壶的茶渍,看见流理台上的三明治残骸立刻哀嚎:&34;我的培根!&34;
&34;冰箱还有腌黄瓜。&34;孟屿头也不回地刷锅:&34;羽墨姐昨天泡的,说是民国秘方。&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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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的表情瞬间扭曲。他永远忘不了上周误食&34;秘制酸黄瓜&34;后,在厕所与法典相伴到天明的惨痛经历。
吕子乔突然抓起剩下的三明治夺门而出,绸缎马褂的下摆扫落调料瓶。八角与桂皮的香气在走廊弥漫开来,混着他逐渐远去的台词声:&34;二十两雪花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34;
&34;他这是&34;张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
&34;入戏了。&34;孟屿拧干抹布,水珠坠成一条发亮的弧线,&34;待会记得提醒他,刘麻子的辫子要扎左边——昨天又戴反了。&34;
阳光彻底漫过窗台时,唐悠悠的尖叫穿透两层楼板:&34;谁把我旗袍和关谷的武士刀塞进微波炉了?!&34;
张伟擦了擦嘴起身离开:“我先撤了,下午我自己过去。”
“大家吃饭了!”孟屿叫了一声,众人纷纷前来吃饭。
……
大礼堂穹顶的射灯在幕布上投下斑驳光晕,空气里浮动着松香与檀木的气息。孟屿站在舞台侧幕,指尖摩挲着菩提手串,黄铜铃铛在腕间泛着温润的光。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脉搏撞击耳膜的声音,就像五年前第一次站上福利院舞台时那样。
“准备好了吗?各位!”孟屿扭头看向身后的众人。
众人点点头。
孟屿朝场务比了个手势。
裕泰茶馆的铜铃铛叫了三声脆响。孟屿掀起蓝布门帘,寒风裹着枯叶卷进大堂,扑灭了柜台上将熄的油灯。
诸葛大力从后堂转出来,阴丹士林布旗袍的滚边扫过青砖地缝里的茶渍,惊醒了趴在八仙桌上打盹的老茶客。
&34;庞总管到——&34;吕子乔拖着长腔跨过门槛,绸缎马褂前襟的盘扣崩了一颗,露出里头皱巴巴的杭绸里衣。
他手里转着两颗包浆核桃,身后跟着两个灰布短打的税吏,官靴底子沾着菜市口的血泥。
孟屿的茶壶嘴微微发颤。壶身&34;裕泰老号&34;的朱砂印被蒸汽熏得发暗,那是光绪二十二年开张时老掌柜亲笔写的。
诸葛大力接过茶壶的瞬间,瞥见丈夫袖口露出的半截纱布——昨夜巡警查抄进步学生,他翻墙救人时被瓦片割的。
&34;王掌柜这茉莉香片&34;吕子乔的核桃在紫砂壶盖上敲出闷响,&34;兑了三成槐米吧?&34;他身后的税吏突然掀翻茶桌,青花瓷盏碎在诸葛大力脚边。一片碎瓷扎进她绣鞋尖,血渗过千层底,在&34;莫谈国事&34;的条幅上洇出红梅。
后院传来唐悠悠的惊叫。关谷神奇提着武士刀冲进大堂,刀鞘上的旭日旗布条刮倒了博古架。
三排六号房的旗人老爷仰面栽在门槛上,后脑磕碎了怀里的鼻烟壶,玛瑙盖子滚到孟屿脚边,映出他煞白的脸。
&34;常四爷说今儿要赊账!&34;唐悠悠追出来时,杏黄袄裙的系带松了一半。她怀里抱着的不是茶点,是裹在油纸里的《时务报》。关谷神奇的武士刀劈在柜台上,刀刃离孟屿的手指只差半寸:&34;大清要完!&34;
铜铃铛突然发出蜂鸣。孟屿看见诸葛大力攥着碎瓷片的手在抖,阴丹士林布的袖口晕开深色痕迹——那底下藏着学生塞给她的传单。吕子乔的核桃滚进火盆,炸开的火星点燃了税吏的账本,1911年的苛捐杂税在火舌里蜷成灰蝶。
秦仲义冲进茶馆时,怀表链子缠着半截断指。
曾小贤的灰鼠皮褂子浸透煤油味,手里攥着的不是银票,是汉阳铁厂的股权书。胡一菲扯开立领旗袍,锁骨下的烙印渗着血——巡警局的烙铁烫的&34;乱党&34;二字,比翡翠耳坠更刺目。
&34;王掌柜!借您地窖存批货!&34;曾小贤的羊皮靴踹开酒坛,陈年女儿红漫过地砖缝隙。胡一菲突然掀开裙裾,绑在小腿的勃朗宁手枪泛着冷光。
她踹翻八仙桌的力道震落梁上积灰,宣统三年的账本灰里埋着半张《民立报》。
后院的井绳突然绷断。诸葛大力打水的手一滑,木桶砸碎冰面时,惊醒了藏在枯井里的学生。
少年苍白的脸映着月光,军装袖口的血渍结成紫痂。孟屿解下棉袍裹住他时,摸到内袋里硬邦邦的《革命军》。
&34;大姐武昌&34;少年咽气前塞给诸葛大力一枚铜元。正面是龙纹,背面刻着&34;光复&34;二字,边缘还沾着黄鹤楼的朱漆。
她将铜元按进柜台裂缝,正好卡住&34;裕泰老号&34;的&34;泰&34;字,仿佛这茶馆真能镇住乱世洪流。
吕子乔的马褂前襟突然着火。他疯抢救火时扯落博古架,雍正年的粉彩茶具碎成瓷雨。唐悠悠扑上去护住关谷神奇,杏黄袄襟里掉出半块玉玺——昨夜贝勒爷赏的&34;夜渡资&34;,此刻被税吏的皮靴碾进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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