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灰高原深处,一片苍裂的魂丘平原之上,灰雾缭绕,碎岩遍布。
就在秦宇、湮玥与云漪三人步入一处骨纹残阵边缘时,前方不远处,同样有八道气息自乱岩之后缓缓踏出。衣纹飘落间,灵息互牵,如八缕横界之线,在空中微震。
双方遥遥对峙。
最先开口的是一名紫裙女子,面容艳丽,身姿修长,眼角却隐有凌厉寒意。
她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微微颔首,声线清亮:
“此地湮灰裂场常有异兽聚集,诸位能从更外层行至此间,想必非泛泛之辈。”
她未带敌意,却语气疏离,并未自曝身份,显然在试探。
秦宇微微一拂衣袍,神色不动,只是淡淡开口:
“永衍界殿,秦宇。”
湮玥也不多言,只轻声道:“湮玥。”
而云漪轻轻哼了一声,站在两人之间,眸中映着寒光:
“魂兽 · 幽龙云漪。”
“永衍界殿。”那名紫裙女子眼中光芒微动,显然没想到眼前三人便是那近日纪界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嵛三战”主角。
站在她身侧的一位素衣女子轻笑接话:
“倒是巧了。我等出自序轮永殿,名瑶芷嫣。”
她一指左右,略显自傲地道:
“她是绫盈盈,她是尹紫霜,二者皆修时链剑术之道。至于后方二人——南宫泉,李夏岳,我等五人皆奉任务入高原磨砺,恰遇三位,也算缘法。”
而在她身后,另有三人缓步而来,衣纹流转间带着奇特波动,如语法交织。
其中一名身姿灵动的女子轻盈一礼:
“语因共殿,菱宛儿。”
身边另一名女子也点头示意:
“涵以蕊。”
最后那名白衣青年,语声低沉有力:
“朝云舟。”
他们三人虽未如序轮弟子般锋芒毕露,但眼中亦隐有光芒波动,对这三位“纪界新名”的永衍弟子显然早有耳闻。
尘风拂过,双方立于魂丘之上,彼此打量。
这是纪无之源·湮灰高原中段最初一次源殿交锋。
非战斗,却早已试出风骨。
空气中湮灰浮落,骨土微散,九位修士在灰丘之上静立。
语因共殿的菱宛儿轻轻一笑,语调温婉却清晰:
“一看三位便知不凡,气机沉静如渊,剑未出鞘,却似规则已避……看来纪界最近传得最凶的‘时嵛三战’,的确不是虚言。”
她的目光并非挑衅,反倒透出几分诚意。
“我等虽不常回望源殿排名,但永衍界殿作为第一神殿,主掌回塑命轨与命序解构,能得其选中的弟子,往往不是一般人能揣度。”
她目光微动,轻侧头看向秦宇与湮玥:
“此地虽只是荒渊试界边缘,但湮灰高原藏着许多不被纪界主动记录的存在,甚至曾有异域道祖,于此地逆转九世因果,只为寻一枚可渡‘寂源至臻’的破境物。”
一旁的涵以蕊轻声补充:
“还有那些跨界而来的‘仙帝’、‘真祖’,若非因自身构维格式不全,恐怕早就已深入主域。他们滞留在此,也是极危险之象。”
朝云舟目光平静,低声道:
“越往深处,维度流速与逻辑频率愈加紊乱,我们语因共殿便曾失联一位前辈,最后在‘轮碎丘’中只寻到他半截识海。”
此言一出,气氛微凝。
瑶芷嫣却轻笑接道,带着一点从容:
“正因如此,才更适合试炼不是吗?湮灰高原之外,那些坐在神殿里的弟子,连荒渊的气味都不敢吸一口,还妄言破境超脱。”
绫盈盈轻轻一笑,语带戏谑:
“如今连永衍的三位都亲至此地,看来接下来的湮界试战,才真正有意思了。”
云漪看着他们,眸中掠过一抹冷意,淡淡道:
“你们是在赞赏,还是在掂量?”
这一句,让空气一滞,尹紫霜抬眸看她,却没立刻回话。
湮玥伸出手轻轻按住云漪的肩,目光平静:
“他们说得没错,此地的确危险不止。若真有‘成帝’与‘证道者’藏于灰渊,我们需警惕。”
秦宇没有说话,只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灰渊深处,淡淡一语:
“越是混乱的地方,越容易藏下真正的‘界所遗漏之物’。”
短短几句,三殿九人于此对话。虽无争锋,却早已各自心知肚明:
——从这里开始,他们不再是独行者。
他们进入的,是纪无之源的猎域。
灰风仍旧在高原之上呼啸,远处的灵骨丘沉默不语,如同一具具沉睡纪源逻辑的残骸。
菱宛儿目光转向秦宇与湮玥,神色郑重了几分。她不再玩味,不再试探,只是轻轻一礼,清声开口:
“秦宇、湮玥、云漪三位。”
她停顿了一瞬,目光坦荡:
“我们并非有意接近,只是此域之内,确实危机频现。光是昨日,我们便在‘渊沸断谷’遭遇一头源兽‘垂渊断麟’,若非三人合力险中取火,恐怕早已魂技溃散。”
“语因共殿虽非擅战之殿,但善解析、推演、解构危因……若三位不弃,我愿代表我等三人,诚意邀请,共组试界小队,在这湮灰高原之中可互相照应,也更易应对接下来的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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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之时,涵以蕊与朝云舟同时点头,没有丝毫虚伪之意。
秦宇沉默片刻,眼中浮现一抹微不可察的锋芒。
他不是多言之人,却向来知势明理。此地非比寻常,虞渊策既然早知他们来此,自然不会放任他们安然行走。他的杀局,必藏于暗处。
与其孤身三人横冲直撞,不如暂时共行,布下另一重防备。
他点头:
“好,同行。”
湮玥没有反对,只轻声道:“各殿弟子,若能并肩走此一步,也是一重锻境。”
云漪双臂抱胸,似有些嫌麻烦,却最终撇了撇嘴:
“一切听你俩的咯。”
这时,序轮永殿一行人却没有动容。瑶芷嫣只是轻笑,步伐已缓缓远离,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可合作,我等,仍自有道寻。”
绫盈盈转身前回眸看了秦宇一眼,目中有光,却未多言。
尹紫霜、南宫泉、李夏岳等人脚步一并随行,未留一语。
那五道光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一处碎层山峡中,仿佛他们从未真正打算与任何人结队——他们就是序轮的时间执行者,自有命轨之路。
秦宇侧头看了菱宛儿一眼,道:
“那便动身吧,别让危险先找到我们。”
菱宛儿微笑颔首,袖袍一展,轻声回应:
“好,往深处走,我们沿‘渊潮交界’避开断纹涡点,那是条最不容易惊动源兽的路径。”
渊潮交界之域,已非凡尘可比。
此地天光倾覆,像是被远古的纪页撕开后遗落的残章,魂海气流在地面形成一道道螺旋倒流,似有看不见的力量正在缓慢吸噬着空间本身的构成。六人脚步落地之间,灵识便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波动。
“这里不太对。”秦宇微皱眉,目光投向前方那片仿若冻结时间般的虚灰。
湮玥轻轻颔首,曦光从指间浮现,在脚下流淌出数道观察纹链:“这里的逻辑……像是被人为重塑过。”
“不是人为。”云漪忽然抬头,瞳孔骤缩。
就在那一刻,天色顿变。
不是昏暗,而是——时序逆坠。
整个天幕像被某种残酷的意志向回拨动,灰色的云层开始自外而内螺旋崩塌,一声没有声音的吼啸如“未曾发生的咆哮”划破众人识海。
地面隆起、破裂,时光像褪皮般从岩壁剥离。就在众人前方三十丈的虚地中央,一道庞然兽影自地脉中缓缓浮现。
它有虎形,却无虎骨,有雪魇之威,却不属阴类。
那是一头全身覆盖着裂纹状白骨脊纹的猛虎,躯体如时光构装,四蹄踏地之间有冰霜裂界从脚下蔓延,如冷白的纪页将整个交界之域封锁成死局。
它的两目不是瞳,而是两道流转的“回溯时标”。
它一动未动,却已使空间剧烈变形,六人的影子开始在地面上断裂、偏移、颤抖,仿佛即将从这片世界中被挪走存在。
“不……这不只是兽。”菱宛儿惊呼。
朝云舟喃喃吐出一个名字——
“不返……霜魇虎……”
湮玥眼中浮现寒光,语调罕见地凝重:“纪无之源三十神兽之一。能冻结‘动机’与‘未来执行’,斩断目标的一切归返路径。”
云漪则舔了舔嘴唇,冷哼一声:
“超脱神兽,不返霜魇虎——看来,这片高原真是比我们想象的更有意思了。”
霜魇虎缓缓抬头,两道时间标线如权柄交缠,落向众人识海,那一瞬,六人只觉自身的魂识被狠狠撕开一角,连抬手的逻辑都像被什么屏蔽。
它没有攻击,也不曾咆哮,却已如终审者般降临。
下一刻,霜魇虎九尾轻轻张开,一声幽沉的涌动从虚空卷来,仿佛整个渊潮交界,都要被它这一瞥纳入“不可归返”的白页。
秦宇缓步前踏,目光森冷。
湮玥曦芒散落,指间紧扣界念。
云漪微笑,轻声低语:
“这次……我先来。”
战未起,杀意已燃。
霜魇虎缓缓踏出一步,时标双瞳泛起森白波动,像是剥离万象的虚光。
天地瞬息间像被掀去外壳,所有技能的预设、引动、收束、释放四段结构,在一刹那失去闭环连接点。虚空冻结。时序冻结。连“战技该如何出手”的想法都在构思中断裂。
霜魇虎睁口,一声“霜压不返”从未发生却已贯穿所有人识海。
【霜压不返】冻结敌方所有技能“逻辑出口”,令任何构技无法完成“闭环释放”。
在技能释放动作完成的瞬间,识海内的“技名”如被灰霜湮灭,一切咒纹、气动、魂构都卡死在“准备态”,仿佛世界根本不允许“你出这一招”。
菱宛儿等人瞬间退后,脸色苍白,技能链接全数被扼杀,六识如堕冰狱。
湮玥勉力稳住湮曦轮环,曦光却在指尖被硬生生冻结,无法织写命题。
唯有云漪。她双眼之中黑渊旋转,识海深处,一缕幽蓝如流波轻转,从识核深处缓缓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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