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玉一身狼狈的接亲回来。
众宾客们纷纷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
压轿的媒婆和乐队的锣鼓手们，抑制不住分享八卦的热情，挤眉弄眼的小声叽咕：
“哎呦喂，你们可是不知道啊！
这趟接亲可是太精彩了！
新娘子……
他前妻……
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掐架！
这杨秀才还叫人家高抬贵手，结果就被前妻扣了一脑袋冰桶！”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啊？
还有这档子事儿！”
“怪不得那新娘子教唆杨秀才休妻呢，原来是跟江氏有仇啊！”
外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出来这个。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看这新媳妇跟杨婆子也是半斤八两吧。
就不知道以后是怎么个光景！”
村口的田婆子大着嗓门说。
杨婆子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见邻里街坊窃窃私语。
脸上有点挂不住。
但今天是她儿成亲的好日子。
就算心里膈应也得强撑着。
赶紧找了套干爽衣裳给他儿换上，强装着笑脸坐在堂上等着新人拜堂。
这时候，胡氏躲在角落里。
正狼吞虎咽的啃一只鸡腿儿。
那风卷残云的生猛模样，好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了一样。
她儿杨文浩从她身边经过，见她这副模样。
脸上止不住的嫌弃，一把将鸡腿夺了过来：
“娘。
今天可是小叔成亲。
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就不能忍着点儿？
简直有辱斯文！”
他是杨家的男丁，从小被奶奶和家里人捧在手心里。
早早的送进学堂启蒙。
最讲究的是礼义廉耻。
可他娘却是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村妇。
真是让他丢脸！
胡氏被抢了鸡腿，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恐。
但看清抢走她鸡腿的是她儿子。
又现出乞求的神色：
“浩儿，你行行好。
给娘吧！
娘因为给你叔准备婚礼的时候打破了一只碗。
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自从江氏被休。
她的日子就从火坑掉进了地狱。
不但要承担地里和家里各种杂活。
吃的还越来越差。
稍不留心就会招来一顿毒打。
尤其是杨婆子得知江氏在镇上开了家茶饮店，生意越做越好之后。
郁闷的心情无处发泄。
更是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打她一顿。
前两天准备婚礼。
杨婆子听说江氏联合镇上的富户开了一家制冰作坊。
还把宋颖儿的茶楼挤兑的无客上门。
气的火冒三丈。
抄起火钩子就给胡氏来了一下。
胡氏正洗婚礼要用的碗筷，冷不丁挨了一下。
手里的碗筷稀里哗啦掉到地上，碎了！
杨婆子变本加厉，恶狠狠抽了她一顿。
还罚她不许吃饭。
今个婚礼。
胡氏实在是饿极了，趁人不备去灶房偷了个鸡腿。
本以为躲起来无人发现。
却没想到被自己儿子发现了！
“奶奶是一家之长，罚你也是应该的。
今天宾客盈门，好多还是小叔的同窗好友。
你这般做派。
不是给我们杨家丢脸吗！”
杨文浩没注意他娘满身的伤痕。
没注意她已经骨瘦如柴。
拿着啃剩的半只鸡腿，气呼呼走了。
胡氏欲哭无泪。
又想起了江氏和她女儿亲昵的样子。
早知道生个儿子是这般情形。
还不如生个女儿了。
虽然都是一样的受苦。
但起码还有人陪她一起！
……
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
已经是入夜时分。
杨子玉心力交瘁的回到洞房。
宋颖儿早已扯掉了盖头，坐在妆台前生闷气。
“杨子玉，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也不知道叫人给我送点儿来！”
杨子玉正烦躁着。
他刚去送宾客的时候还有人当面蛐蛐：
“休江氏娶宋氏，你后不后悔啊？”
想当年他娶江思月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闹剧。
而且思月温柔乖顺，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
虽然也是在家千娇万宠的长大，没怎么下过厨。
可是为了他却十分用心。
手被烫了也从没说过什么。
“现在人都走光了。
想吃你自己去厨房弄点。”
他随口道。
宋颖儿不高兴：
“我在我家都没下过厨房，都是厨娘做好了端到房间里来的。
而且你家是乡下。
那厨房脏乱不堪，到处是油烟。
你让我自己去做？”
杨子玉呵了一声。
“我家就这个条件，住不惯你可以走。”
今个儿他接亲的时候都看见了。
宋府虽大。
可她和老爹弟弟却挤在一个小偏院里。
一问才知道。
那老宅的大院子已经当做债务赔给钱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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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颖儿被他这态度激怒了。
“杨子玉。
我知道我家落魄了，你就瞧不起我了。
可我宋家有的可不只是那个大院子。
是在京城的人脉。
是你仕途上的助力！
你这会儿赶我走，就是切断了自己的仕途。
我回头让我爹往京城写封信。
别说你还想当官了。
中举都没门！”
杨子玉终于看了过来。
他有点不信宋颖儿的话。
要是真有这么厉害，她赔了钱还需要拿宅子抵债？
可看宋颖儿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又不像凭空捏造。
难不成，他家真认识什么大人物。
只是一般的小事不想麻烦人家？
“好颖儿。
我错了！
刚才也只是太累，才口不择言。
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叫大嫂给你煮碗面吃。”
宋颖儿这才放轻了语气：
“要加个荷包蛋！”
反正杨子玉早晚是要中状元的。
还会被皇上赏识。
到时候她随便编个借口说暗中帮他使了力，就糊弄过去了。
杨子玉拖着疲惫的身体往灶房走。
却听得里头窸窸窣窣发出奇怪的声响。
于是捏了根木棒，大喝一声：
“谁在那里？”
杨婆子和杨文浩听见声音都出来了。
“我去看看。”
杨文浩主动请缨。
嘴里还一边威胁着：
“我小叔可是秀才！
敢偷我家东西，小心被送官受刑！”
说着推开了灶房的门。
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里头，一手拿着一副吃剩的鸡骨头。
一手端了一盘子鱼刺。
乡下人办宴，鸡肉鱼肉早被村里人抢光了。
只剩下一点贴骨肉和一点鱼汤。
但是胡氏一点都没嫌弃，还在甘如饴的啃了又啃，舔来舔去。
忘情到连人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杨文浩见了既恶心又羞愧。
“娘，你在干什么！”
杨婆子憋了一天的气正无处撒。
随手抄了根烧火棍子就上前打：
“叫你偷吃！
叫你偷吃！
什么都做不好你还有脸偷吃。
看我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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