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锋盯着命柱上流转的星图，识海里的逆命印记像被火烤的蜂蜡，顺着经脉渗出温热的触感。
那些银线交织的轨迹在天机之眼下突然活了过来，如无数条发光的蚯蚓沿着命柱攀爬，最终汇聚成一道螺旋状的光轨。
他喉结滚动，声音沉得像压了块古玉："这不是普通的星图是通往命运核心的'命轨'。"
苏婉的八卦镜在掌心轻轻转动，镜面原本的裂痕里渗出细若游丝的金芒，正沿着星图轨迹游走。
她眼尾的红痕还没消，睫毛却绷成两道锋利的线，直到镜光突然在星图中央某处凝住——那里有团暗金色的光斑，像被墨汁晕染开的漩涡。"命门阵眼。"她指尖微颤，八卦镜边缘的青铜纹路泛起青黑，"要继续深入，必须进入这里。"
唐晓晓的《逆命真解》"啪"地合上半寸，又被她慌忙翻开。
纸页摩擦声像极了春蚕啃叶，她快速翻到附录那章，指尖抵住泛黄的纸页，发尾沾着的石屑簌簌掉在书页上："这里写着，阵眼启动时会生成'逆影守护者'。"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抖了抖，"专门挑入侵者的"她咬了咬唇，视线落在韩锋腰间的逆命玉牌上，"内心弱点攻击。"
祭坛又震了震，命柱上"生死"二字的符文突然同时明灭，像两盏被风刮得忽亮忽暗的灯。
韩锋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逆命印记在识海深处拧成个小疙瘩，那是他面对危险时特有的刺痛。
他伸手按住苏婉握着八卦镜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手背的细汗："谁留外面？"
苏婉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印子。
她望着星图里的漩涡，喉间溢出极轻的笑："我。"不等韩锋反驳，她又补了句，"八卦镜需要活人镇脉，我的命理盘和阵眼同源。"她指腹摩挲着他腕骨上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他为救她被古刀划的，"你要带着晓晓和红衣进去，我在外面撑半个时辰。"
唐晓晓突然把书塞进怀里，指尖揪住韩锋的袖口："半个时辰？
《逆命真解》说逆影守护者的攻击会随着时间叠加，你"她声音突然哽住，低头盯着自己沾着泥的鞋尖，"我、我会用破影符帮你挡前几波。"
红衣女一直垂眸抚着剑柄。"破星"剑的冰纹在星图下泛着幽蓝，她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尖："我护他。"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三句话，尾音轻得像片雪，却让唐晓晓揪着韩锋袖口的手松了松。
韩锋扫过三人：苏婉眼底的决绝，唐晓晓泛红的眼尾，红衣女指尖抵在剑柄吞口处的姿势——那是她要出剑的前兆。
他忽然笑了，逆命印记的刺痛化作暖流涌遍全身。
他屈指弹了弹苏婉的八卦镜，镜面嗡鸣如鹤唳："半个时辰，我要是没出来"
"你会出来。"苏婉打断他，踮脚把垂落的碎发别到他耳后。
她身上带着考古现场特有的土腥气，混着点薄荷香，"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秦岭的青铜神树，我还没答应。"
命柱深处的咆哮突然拔高，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众人的心脏。
唐晓晓的《逆命真解》自动翻到星图那页，纸页哗啦啦响得吓人。
韩锋感觉逆命印记在发烫，星图中央的漩涡突然伸出根光须，缠上他的指尖——那是命轨在催促。
"走。"红衣女的剑鞘撞了撞他后背，冰纹里渗出极淡的血丝。
她望着祭坛外的黑暗，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大的点。
韩锋回头看苏婉最后一眼。
她站在命柱下，八卦镜的金芒在她身周织成光网，发梢被震落的石屑打着旋儿，却仍朝他比了个"三"的手势——半个时辰，刚好是三柱香的时间。
他攥紧唐晓晓的手腕，跟着红衣女走向星图漩涡。
越靠近，耳中轰鸣越响，像有千军万马在头顶奔腾。
直到脚尖即将踏进光涡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叮"——是苏婉的八卦镜，在他转身时滑落了半寸，镜面映出她咬得泛白的唇。
红衣女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垂眸看向地面，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裂痕。"小心。"她声音低得像叹息，"杀意"
话音未落，星图漩涡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韩锋被唐晓晓拽着踉跄往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红衣女抬起的脸——她冰纹剑上的血丝，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整柄剑鞘。
红衣女的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的裂痕还未凝住，空气中的杀意已如毒蛇吐信般缠住众人后颈。
她冰纹剑鞘上的血丝突然疯涨，顺着剑穗爬向手腕，像是被某种邪祟啃噬着经脉。"来了。"她低喝一声，脚尖点地旋身，破星剑出鞘三寸——寒芒掠过之处，星图边缘的黑暗突然翻涌，七道半透明的身影从中挤了出来。
那些身影轮廓模糊，却带着刺目的熟悉感：有韩锋半年前在潘家园揭穿的造假老贾，有三日前在古墓里暗箭偷袭的摸金客，甚至还有韩锋瞳孔骤缩——最前面那道身影，竟穿着他十二岁时被赶出师门那天的旧布衫，左脸还留着师父甩的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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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影守护者，专噬人心破绽。"唐晓晓的《逆命真解》突然自燃，焦黑的纸灰飘到半空又凝成血字，"他们会用你最痛的记忆当刀。"她攥住韩锋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我、我用古篆文破他们的相术！"
红衣女反手将剑穗甩进韩锋掌心。
剑穗上的血丝烫得他一哆嗦，却听见她极低的声音："这是我用本命血祭的剑誓。"她转身时，发尾扫过他手背，"守住出口，护你周全。"话音未落，最前面那道"师父"身影已挥着无形的戒尺砸来，红衣女旋身横剑，冰纹与戒尺相撞的瞬间，剑鞘上的血丝突然爆开，在两人之间织成血网。
韩锋望着红衣女被血光笼罩的背影，喉间发紧。
他能听见她每一次挥剑时的闷哼，能看见她素白的衣摆被划开的裂痕里渗出的血珠——可她的剑势始终稳如磐石，像道铁闸横在星图入口。"走！"她头也不回地吼，剑锋挑飞一道缠向韩锋脚踝的黑影，"半个时辰，足够你拿到星核！"
唐晓晓拽着他的手突然发力，两人踉跄着跌进星图漩涡。
天旋地转间，韩锋的天机之眼自动睁开。
入目不再是昏暗的祭坛，而是漫天星子在头顶流淌，每颗星都拖着细长的尾焰，像极了他识海里逆命印记的银线。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尾焰尽头，浮着数不清的"逆影"。
有穿着西装的拍卖会长，有举着相机的狗仔，甚至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那是他七岁时没能救下的邻家妹妹，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窝望着他，嘴角咧到耳根。
"这是命运审判场。"韩锋的逆命玉牌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泛红。
玉牌上的纹路亮起，在他身周凝成金色光盾，"他们要我在回忆里自我审判？"
"不。"唐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指尖在虚空划出古篆，却见那些文字刚成型就被逆影吞噬，"是要你在最痛的地方，亲手撕毁自己的道心！"她说着突然僵住——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浮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掀开一角，露出半张和她有七分相似的脸。"姐"她踉跄后退，撞进韩锋怀里，"我姐她是为了救我掉进盗洞的"
韩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清晰感觉到，每道逆影都在抽取他的情绪：邻家妹妹的哭声扯着他的心脏，师父的戒尺抽得他后颈生疼，最致命的是那道穿着旧布衫的"自己"——正举着把染血的刻刀，对着他冷笑："你说你要当正牌相师？
你连自己师父都能背叛，凭什么？"
"够了！"韩锋低吼一声，逆命印记在识海炸开。
他抓住唐晓晓的肩膀用力摇晃，直到她焦距涣散的眼睛重新聚光："看着我！
你姐最后说的什么？"
唐晓晓浑身一震："她说要我替她看遍天下古卷。"
"对！"韩锋的天机之眼泛起金芒，他看见那些逆影的命轨在颤抖——每道影子的核心都缠着根暗线，"他们怕的是我们的'执念'！"他掌心翻出逆命真言的残卷，残卷上的朱砂字突然活过来，在他指尖凝成金笔，"晓晓，用你姐教你的破妄篆，跟我画！"
两人的指尖同时亮起金红光芒。
韩锋画的是当年师父偷偷塞给他的《相术秘要》，唐晓晓画的是姐姐临终前用血在盗洞石壁上写的"活着"。
逆影们发出刺耳的尖叫，最前面那道"师父"身影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缠着黑丝的命核。
"就是现在！"韩锋的天机之眼锁定星图中央最亮的星子。
他拽着唐晓晓冲向那团光，逆命真言在身后炸成金色锁链，将追来的逆影一一捆住。
当他的指尖触到星核的瞬间，整个星空突然震颤，所有逆影同时化为飞灰，露出星核里流转的暗金色光团——那是命运核心的本源。
"韩锋！"唐晓晓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快看出口！"
韩锋转头的瞬间，心口像被重锤砸中。
星图入口处，红衣女的破星剑插在地上，她半跪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三道黑影凝成的尖刺。
她抬头望过来，嘴角沾着血，却笑得极轻："半个时辰到了。"
"红衣！"韩锋想冲过去，却被星核的引力死死吸住。
他看见苏婉的八卦镜光网正在崩溃，祭坛外的石壁裂开蛛网纹，数不清的黑影正从裂缝里涌进来。
而他掌心的星核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那是命运核心在催促他融合。
"守住她！"韩锋对唐晓晓吼了一声，反手将逆命玉牌抛给她。
他转身面对星核，逆命印记在识海燃烧成火，"苏婉，等我。"他低喃着，指尖按上星核，"秦岭的青铜神树，我带你去看。"
星核瞬间爆发出刺目金光。
韩锋的身影被裹在光里，像片羽毛般飘向星图深处。
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唐晓晓哭着扑向红衣女，苏婉的八卦镜碎成齑粉，而那些从石壁裂缝里涌来的黑影，在金光里化为了飞灰。
下一刻，所有光芒骤然消失。
祭坛里只剩满地狼藉。
苏婉跪在红衣女身边，颤抖着按住她胸口的伤口。
唐晓晓攥着逆命玉牌，玉牌上的金纹正在一点点熄灭。
而星图所在的命柱上，原本流转的银线全部消失，只留下中央一个焦黑的洞——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掏走了心脏。
风从石壁裂缝灌进来，卷起半片未燃尽的逆命真解残页。
残页上模糊的字迹被风吹得翻转，露出最底下一行：
"逆影归位时，星核现真容——得之者，掌命。"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星图深处，韩锋站在一片虚无里。
他的四周漂浮着数不清的星子，每颗星子上都刻着陌生的名字。
最中央那颗最大的星子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着的人影——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命运的最深处。"那个人影睁开眼，嘴角勾起和他如出一辙的笑，"现在，你要成为新的'天命'，还是让我取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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