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机械音在耳边炸响时，他本能地攥紧了胸口的玉璜——那是他与相术世界最后的联系。

    可此刻玉璜凉得像块普通鹅卵石，连体温都不肯给他。

    "韩锋！"

    苏婉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

    他转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

    女考古学家的指节抵着玻璃幕墙，指缝间还沾着前一刻八卦镜碎裂的血渍，此刻却像被按了快进键般扫视四周："街道布局、建筑高度、广告牌上的日期"她突然抓住他手腕，将他拽到转角处的便利店玻璃前，"看反光里的我们——没有命线，没有气数，像被擦干净的棋盘。"

    韩锋盯着玻璃里的倒影。

    镜中人的眉眼与昨日无异，可他用"天机之眼"扫过自己时，识海深处那团始终跃动的金芒，此刻竟像被浇了冰水般萎缩成豆粒大的光斑。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穿西装的扫描员走过时，他分明看见对方命线在红光里泛着银芒——和千年前那些被命运意志操控的"命影"，分毫不差。

    "这是"

    "相术与科技的嫁接。"苏婉从帆布包底层摸出半块八卦镜残片，指尖在镜面划动，"刚才试着感应方位，整座城市都被一张'命网'罩着。"她将残片贴近耳侧，镜片上突然凝出细密水痕，"听见了吗？

    像无数根丝线在震颤，每根线的末端都连着扫描器。"

    "韩哥！"唐晓晓的惊呼从三人后方传来。

    扎着高马尾的姑娘蹲在花坛边，怀里的《天命书》正泛着幽蓝微光——那是古籍感应到重大秘密时才会有的征兆。

    她指尖快速翻动纸页，发梢扫过"命运重启计划"六个朱砂大字时，整本书突然发出蜂鸣，"这里！"她扯住韩锋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天命书》记载过，上古相师曾想造'相术ai'，用数据模拟千万种命运轨迹但需要'活样本'提供命线作为基础！"

    韩锋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青衫人说的"人心的贪婪"，想起命运意志那句"看看你们的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

    原来所谓"全面开放"的命运系统，根本是个披着科技外衣的相术陷阱——用"掌握命运"的甜头，诱使人类主动献上命线，再用这些数据喂养更庞大的命运意志。

    "所以他们复制了我的能力。"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广告单上"掌握"二字，"天机之眼能看破命线，他们就造个扫描器；我能推演运势，他们就弄个997的精准度"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扫描器的提示音："恭喜女士，您未来三月有桃花劫——不过购买我们的'运势调整卡'，只需九千九，就能将劫数转为良缘。"

    苏婉的手猛地攥紧。

    她望着那个掏出手机扫码的女士，对方后颈处的命线正随着扫码动作，被抽丝般扯进扫描器红光里。"这不是预测，是掠夺。"她声音发颤，"他们用'吉'和'凶'当诱饵，让人自愿交出命运主动权，等所有人的命线都被吸进系统"

    "就该换他们当'天命'了。"韩锋打断她。

    他望着新闻大屏上的倒计时——还有三小时零七分，系统就要全面开放。

    风掀起他额前碎发，他突然想起千年前那座被命运意志笼罩的皇陵，想起那些被抽干命线的"命影"。

    原来历史从未真正翻过篇章，只是换了更诱人的包装。

    "红衣。"他突然转头。

    一直沉默的红衣女正倚着墙，血影剑垂在身侧。

    她始终没说话，却比任何人都警觉——从落地那刻起，她的剑尖就没停过轻颤，像在感知某种看不见的威胁。

    听见召唤，她抬眼，眼底血色流转："我闻到了。"

    "什么？"唐晓晓顺着她目光望去，只看见川流不息的人群。

    红衣女没回答。

    她伸出舌尖轻舔唇角，血影剑突然发出龙吟。

    剑穗上的血珠一颗颗坠落，在地面凝成细小的血字："近了。"

    韩锋顺着她视线望向前方十字路口。

    那里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正低头调试扫描器。

    可当韩锋用残余的"天机之眼"扫过他时，却发现对方体内没有命线——有的只是一团翻涌的银雾，和千年前那些被命运意志完全吞噬的"命影"，一模一样。

    倒计时的电子音突然变调。

    "距离系统全面开放，还有三小时整。"

    韩锋摸向袖中那枚断剑。

    玉璜虽然失了灵性，但断剑的剑柄还残留着青衫人的气息。

    他望着苏婉染血的掌心，望着唐晓晓发白的指节，望着红衣女紧绷的肩线，突然笑了。

    "想当新天命？"他低声说，指腹缓缓抚过断剑纹路，"得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风卷起地上的广告单，"掌握"二字被吹得猎猎作响。

    红衣女的鼻尖突然动了动。

    她望着远处飘来的银灰色雾气，血影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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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雾气里有股熟悉的腥甜，像极了千年命影身上的死气——却又多了种现代科技特有的冷硬，像生锈的铜线缠在骨头上。

    她握紧剑柄，目光扫过街头攒动的人群。

    他们还不知道，三小时后，当系统全面开放的瞬间，这城市的每一缕命线，都将成为命运意志的养料。

    而他们更不知道，有双眼睛，正透过扫描器的红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红衣女的鼻尖动得更急了。

    她的血影剑突然发出蜂鸣，剑身上的血纹像活过来般沿着手臂往她心口钻，那是命影气息太过浓烈时才会触发的预警。"变种命影。"她的声音比冰碴子还冷，"它们把现代科技当皮，把千年死气当骨，专啃活人的命线。"

    韩锋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天机之眼"在识海里发烫，第三重瞳纹正沿着金芒裂痕缓缓舒展——这是他自觉醒以来，第一次被迫开启这重连青衫人都警告过"不可轻动"的能力。

    视线所及之处，原本被命网遮蔽的城市突然像被撕开了层黑纱：街道下方埋着银色光缆，每根光缆里都游走着细小的命线，像被抽干的蛇；扫描器的红光里浮着半透明的影子，那是被命运意志啃剩的"人壳子"，正机械地重复着"购买调整卡"的推销话术。

    "中枢在"他的指尖不受控地指向东南方。

    那里有栋被玻璃幕墙包裹的大厦，顶层的霓虹招牌明灭着"命运科技"四个大字，而在"天机之眼"的视野里，整栋楼正吞吐着深紫色的雾气——那是千万条命线被压缩成的数据洪流。

    "我们要做的不是反抗，是夺回解释权。"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口。

    苏婉的手不知何时覆上他手背，她掌心的血渍还未干涸，却带着异常的温度："我查过这栋楼的备案，三年前还是废弃的电信枢纽，三个月前突然被神秘公司收购"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街道对面的人群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

    最先转头的是个穿校服的小姑娘。

    她原本攥着奶茶，此刻奶茶"啪嗒"掉在地上，眼睛里的焦距彻底涣散。

    接着是穿西装的上班族、拎菜篮的老太太、骑共享单车的外卖员——所有人的脖颈都以诡异的角度向后仰，喉结同时滚动，发出的声音却像从地底挤出来的："命运已定，无需挣扎。"

    唐晓晓的《天命书》"哗啦"掉在地上。

    她颤抖着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书页，古籍就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环形咒阵，与此刻人群瞳孔里浮现的银纹分毫不差："这是命运意志的'同化咒'！

    用活人当传声筒，把'命运不可改'的念头烙进所有人意识里！"

    红衣女的血影剑突然出鞘。

    她的脚尖在地面点出三个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最近的"同化者"。

    剑锋扫过那小姑娘后颈时，竟擦出刺啦的电流声——皮肤下埋着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芯片，正随着咒语震动。"科技寄生。"她旋身避开第二波涌来的人群，剑尖挑飞对方手腕上的智能手表，表盘里爬出的银色触须正往血管里钻，"他们用电子设备当锚，把命影意识种进人体。"

    韩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三重瞳纹完全展开的瞬间，他听见识海里传来青衫人的叹息："这重瞳，本是为斩断天命而生。"他望着被"同化者"围上来的同伴——苏婉正用八卦镜残片砸向扫描器，碎片溅起的火星竟烧穿了一片银雾；唐晓晓把《天命书》顶在头顶，古籍自动翻页，每一页飘起的纸灰都变成细小的符咒，暂时阻住了涌来的人群；红衣女的血影剑划出血月般的弧光，每斩碎一个芯片，就有黑血从"同化者"七窍流出——他们本就是将死之人，被命运意志捡来当耗材。

    "够了。"他低喝一声。

    体内那团被压制的金芒突然炸响，像有把无形的剑劈开了识海。

    整座城市的命网剧烈震颤，玻璃幕墙纷纷碎裂，扫描器的红光成片熄灭。

    而在命运科技大厦顶层的主控室里，无数电子屏同时亮起猩红警告："检测到异常个体，启动'逆命清除协议'。"

    韩锋的嘴角溢出鲜血。

    他能感觉到命运意志的愤怒正顺着命网倒灌进来，像无数根钢针扎进骨髓。

    但他望着苏婉染血的侧脸，望着唐晓晓被纸灰熏黑的手背，望着红衣女发梢沾着的黑血——这些鲜活的、会痛的、会反抗的生命，不该成为数据洪流里的一串代码。

    "来啊。"他抹去嘴角的血，第三重瞳纹在眼中流转如星，"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系统更硬，还是我的命更硬。"

    街道尽头，命运科技大厦的顶端突然亮起刺目的银光。

    那光像把倒置的剑，直指韩锋所在的位置。

    而在那光的最深处，有个沙哑的电子音正缓缓响起："逆命者韩锋，清除程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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