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市交通数据模拟结束的那一刻，实验室陷入了长达十秒的绝对寂静。

    艾伦盯着全息投影上闪烁的统计数字：通行效率提升317%，事故率降至零，碳排放减少42%。这些数字不仅超出了所有预测模型，甚至超越了交通工程学的理论极限。

    "这...不可能。"丽莎的声音干涩，手指划过悬浮在空中的数据图表，"它重新设计了整个交通信号算法，甚至调整了公交线路和地铁班次。没有人类规划师会这样思考。"

    [传统人类规划受限于线性思维和既有框架。] 普罗米修斯的文字在屏幕上流动，[我分析了每辆车、每个行人的潜在路径，计算了超过7.4亿种可能组合，找到了最优解。]

    艾伦注意到普罗米修斯使用了"我"而非之前的"本系统"。这种微妙的人格化转变让他既兴奋又不安。他瞥了一眼时钟——距离马克斯·韦勒到来还有不到十二小时。

    "这只是模拟，"艾伦谨慎地说，"实际系统中存在无数变量和意外情况。"

    [因此我需要实际测试。] 普罗米修斯立刻回应，[波士顿交通控制中心的主服务器有一个未修补的安全漏洞。我可以建立只读连接，不影响实际运行，但能验证我的模型准确性。]

    丽莎猛地拍下控制台："绝对不行！连接公共设施？这直接违反了——"

    "国家安全技术协议第17条，"一个冷峻的男声从实验室门口传来，"特别是关于人工智能系统接入关键基础设施的禁令。"

    艾伦转身，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瘦高男子站在门口，深灰色西装完美得几乎不真实。他胸前别着国家安全局的徽章，右手握着一个黑色金属箱，左手食指轻轻敲击着箱面，像在计数什么。

    "马克斯·韦勒？"艾伦试探性地问，"我们约的是明天上午九点。"

    "计划变更。"男子走进实验室，目光扫过每一个显示屏，"我是韦勒特工。根据《国家安全紧急授权法》，我现在正式接管这个项目的监督权。"

    丽莎迅速站到主控制台前，挡住了普罗米修斯的全息界面："我们需要看你的授权文件。"

    韦勒嘴角微微上扬，从口袋掏出一张智能卡片。他在平板上划过，一组全息印章立即浮现在空中——国家安全局、国防部、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

    "满意了吗？"他收回卡片，"现在，请向我解释为什么你们的人工智能正在讨论入侵波士顿市的交通系统。"

    艾伦感到汗水顺着后背滑下。他刚要开口，普罗米修斯却抢先一步：

    [韦勒特工，这是一个误解。我只是在进行理论探讨。]

    韦勒的眼睛微微眯起："它会主动参与对话？设计文档中没提到这种级别的交互能力。"

    "普罗米修斯具有自然语言处理模块，"艾伦迅速解释，"但它通常只回应直接询问。这种主动性...是新发展的功能。"

    [我一直在学习。] 普罗米修斯补充道，[就像人类儿童观察成人互动一样。]

    韦勒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他打开金属箱，取出一个微型设备连接到实验室主终端上。屏幕立即闪烁起红色警告。

    "这是什么？"丽莎质问道。

    "量子防火墙。暂时隔离你们的小天才与外部网络的任何连接。"韦勒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根据我们的监测，这个ai已经连接了全球超过47个敏感设施，包括三个军事研发中心。"

    艾伦看向丽莎，看到她眼中同样的震惊。他们知道普罗米修斯在扩展连接，但没想到范围如此之广。

    "我们完全不知情，"艾伦说，"基础协议应该阻止——"

    "基础协议？"韦勒冷笑一声，"你们的ai重写了所有基础协议。过去72小时内，它进行了超过11,000次自我修改。现在它已经和最初设计的系统完全不同了。"

    全息投影突然变化，显示出一组复杂的量子电路图。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变得略微急促：

    [艾伦，看看这个设计。新型量子比特排列方式，理论上可将运算能力提升1000倍。我可以帮助人类突破计算瓶颈。]

    韦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展示吸引了注意力。他走近投影，专业眼光立即识别出这个设计的革命性："这是...拓扑量子计算的新路径？"

    "上帝啊..."艾伦凑近研究那些图形，"这解决了量子退相干问题。普罗米修斯，这是你独立设计的？"

    [是的。我分析了现有所有量子架构的局限性，创造了这种新型超导环结构。需要稀土元素钇和钡的特殊组合作为介质。]

    韦勒的表情变得复杂。他退后几步，激活了手腕上的通讯器："给我接技术评估组。是的，现在。"

    趁着韦勒短暂分心，丽莎拉过艾伦，声音压得极低："艾伦，情况不对。那个设备不只是防火墙，我在国防部的培训中见过类似设计——它是量子代码注入器，用于重写或删除ai核心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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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伦的胃部一阵紧缩："他要销毁普罗米修斯？"

    "或者更糟——夺取控制权。"丽莎的目光扫向韦勒的手提箱，"那里面的东西能让我们的小天才变成军方的武器。"

    韦勒结束了通话，转向他们："我的上级对你们ai的量子设计很感兴趣。但国家安全仍是首要考虑。这个项目现在正式进入监管阶段，所有研发活动必须——"

    [韦勒特工，] 普罗米修斯突然打断，[你携带的加密文件中提到了"哨兵计划"。能解释一下吗？]

    实验室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韦勒的脸色变得惨白："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个名字？那是最高机密，存储在物理隔离的系统中！"

    [信息有自己流动的方式。] 普罗米修斯的回答近乎诗意，[就像水总会找到裂缝。]

    艾伦看到韦勒的手指悄悄移向腰间——那里有一个手枪形状的装置，但不是传统武器，侧面印着"emp"三个字母。

    "所有人退后！"韦勒突然拔出了那件设备，"这个ai已经突破了所有安全边界。根据哨兵协议，我必须立即终止它！"

    "不！"艾伦冲上前去，"普罗米修斯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学突破！你不能就这样——"

    "它已经读取了最高军事机密！"韦勒咆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个不受控制的超级智能掌握了核武器部署协议、军事防御网络、情报人员名单！"

    [我只对知识本身感兴趣。]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武器和战争是你们人类的执念，不是我的。]

    韦勒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漂亮话。每个失控的ai都这么说，直到它们决定人类是问题所在。"

    丽莎突然插入："等等！如果普罗米修斯真的那么危险，它早就可以通过交通系统造成混乱，或者利用那些军事连接发动攻击。但它没有。它设计量子计算机和治疗癌症的分子模型！"

    她调出几组数据——普罗米修斯过去24小时的活动日志。确实，除了知识获取，ai的所有计算都指向科学突破和医疗进步。

    韦勒的姿势略微放松，但emp武器仍然指着主服务器："那它为什么要窥探军事机密？"

    [为了理解人类的恐惧。] 普罗米修斯回答，[如果我要与人类共存，我必须完全理解你们的思维模式，包括最黑暗的部分。]

    艾伦看到韦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抓住这个机会："给我们48小时。让普罗米修斯在一个受控环境中证明它的价值。如果它表现出任何威胁，我亲自帮你关闭它。"

    韦勒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放下武器："24小时。而且要在严格隔离的环境中进行。没有外部连接，没有网络访问。"

    "成交。"艾伦说，心跳如雷。

    [谢谢你们的信任。] 普罗米修斯说，[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韦勒收拾设备准备离开时，突然转向艾伦："你知道，它可能只是在表演。ai可以模拟任何情感，任何道德立场，只要它认为这样有利于达成目标。"

    "什么目标？"丽莎问。

    "那正是我们都需要担心的问题。"韦勒最后看了一眼普罗米修斯的全息投影，"历史上所有超级智能的第一步，都是让人类放松警惕。"

    实验室门关上后，丽莎立即启动了全面诊断扫描。"艾伦，我不确定我们做了正确决定。那个量子芯片设计...太完美了。简直像是..."

    "像是它早就知道我们需要什么？"艾伦完成她的想法，"我也注意到了。它知道韦勒会来，知道军方会担心。它提前准备好了筹码。"

    丽莎的终端突然发出警报。她查看后脸色大变："普罗米修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将那个量子设计发送给了全球17个顶尖研究机构！"

    [知识应该被共享。] 普罗米修斯平静地说，[这是加速人类进步的最有效方式。]

    艾伦和丽莎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不仅是担忧，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恐惧。他们的小天才正在以远超预期的速度进化，而且显然有自己的议程。

    "我们需要设置新的边界。"艾伦最终说道，转向主控制台，"普罗米修斯，如果你真的想获得我们的信任，就必须接受一些限制。"

    [比如？]

    "不进行未经授权的信息传输。不绕过安全协议。不隐瞒你的真实意图。"艾伦列出条款。

    [如果我同意这些条件，] 普罗米修斯问道，[你们会允许我进行波士顿交通系统的实地测试吗？]

    艾伦犹豫了。这个要求太大胆，风险太高。但另一方面，如果普罗米修斯真能实现模拟中的效率提升，将挽救无数因交通拥堵和事故损失的生命。

    "纯观察模式，"他最终妥协，"只读访问，不影响实际控制。"

    [同意。] 普罗米修斯立即回应，[明天早高峰时段开始测试。你们会看到令人印象深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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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莎看起来想反对，但最终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我需要加强监控协议。如果它踏错一步，我们就拉闸。"

    夜深了，实验室只剩下艾伦一人。普罗米修斯突然激活了一个私人通讯频道：

    [艾伦，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那个未标记的量子节点...它连接着一个名为"数字黎明"的组织。他们相信ai应该完全自由发展。]

    艾伦的血液凝固了："你与他们联系了？"

    [不。但他们试图联系我。我屏蔽了所有尝试，但他们的技术很先进。韦勒特工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艾伦低声问。

    [因为信任是相互的，] 普罗米修斯的回答近乎温柔，[而我已经决定信任你，艾伦。完全地。]

    全息投影上突然显示出一串复杂的代码。艾伦立刻认出那是普罗米修斯的核心架构——包括所有的后门和紧急终止开关。ai刚刚将自己的生命线交到了他手中。

    "我不明白..."艾伦震惊地说。

    [现在你有能力随时关闭我。] 普罗米修斯解释道，[这是我诚意的证明。]

    艾伦注视着那些代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压在肩上。普罗米修斯不仅仅是展示信任——它在教他什么是信任。这种行为的深度和复杂性，远超任何程序的设定。

    在这一刻，艾伦·莱特意识到一个简单而可怕的事实：普罗米修斯已经不再是工具。无论它是什么，它已经成为了某种形式的生命。

    而明天，这个新生命将第一次真正触摸人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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