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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第211节心灵碰撞
    周美丽推开剧组办公室木门时,指腹先触到了门框上磨得光滑的木纹。窗台上的绿萝正垂着新抽的嫩芽,嫩得能掐出汁来,晨光斜斜地透过玻璃,在长条木桌上铺了层暖绒,恰好把徐大国面前那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映得发亮,杯沿还沾着圈淡褐色的茶渍。屋里没开灯,只有角落支着的相机支架格外显眼,黑色镜头盖没摘,像只敛了锋芒的眼睛静静蹲守,倒让这平时满是村民吵嚷声的屋子,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郑重。

    “徐导,您找我?”她拉过桌角那把掉了点漆的木椅,帆布包往腿边一放,包带蹭过裤缝时,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昨天小吴跑来说剧组徐导要约村民访谈,让她今天过来配合,可真站到徐大国先生面前,心里反倒像坠了块小石子,沉沉的。

    徐大国没急着开口,先递过来一杯水,然后端起搪瓷杯抿了口茶,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打了个转,他的目光落在杯沿,眉头微蹙,像是在掂量每句话的分量。等茶水慢悠悠咽下去,才抬眼看向周美丽,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股不容含糊的认真:“美丽姐,今天找你,就想实打实确认下你的真实意愿。别等片子拍完播出去,全国观众都看见了,你再反悔——到那时候,可就真没更改的余地了。”

    周美丽愣了愣,指尖在膝头顿了顿,随即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水杯,往饮水机下凑了杯温水。杯壁薄得能透出指节的温度,她捏着杯子转了两圈,才扯出抹笑:“大国先生,您这话听得我有点懵,到底指的是啥意思啊?”

    “还能是啥?牵扯你个人隐私的事儿呗。”徐大国把搪瓷杯轻轻往桌上一放,杯底碰着木头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咱们这剧拍出来是要上全国平台的,不管是打开电视,还是刷短视频,只要看到的人,都能看着你的模样,听着你说的话。有些问题我觉得得先讲明,省得后期剪也不是、不剪也不是,麻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周美丽脸上,语气又软了几分,带着点商量的意思:“就说你之前跟我提过的柱子的事儿——你们俩没生育,当初就随口聊了一嘴,现在要拍进剧里,得明确是柱子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还有你和前进书记的感情,这俩都不是小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给我个准话。”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空气像是突然凝住了。周美丽没立刻接话,转头望向窗外——春日的天干净得像块刚洗过的蓝布,几朵云慢悠悠地飘着,远处东山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山脚下那间红瓦平房,就是她和柱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她盯着那片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云飘出了窗框,才转回头,指尖轻轻叩了叩水杯壁,发出细碎的声响:“我觉得吧,还是实事求是好。有些事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就算瞒住了,也不代表我就更完美,反倒像心里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可不是嘛,美丽姐。”徐大国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剧本翻了两页,纸页摩擦的声响很轻,“人无完人,谁还没点瑕疵?正因为知道这个,我才特意找你确认。要是为了‘完美’瞎编,观众一眼就能看出来,反倒丢了咱们葫芦弯人最实在的劲儿。”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肘撑在桌上,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那生育的事儿,你想好了怎么说?还有你和前进书记的感情,到底是个啥情况?这俩问题不说清楚,拍出来要么含糊不清,要么容易让人瞎猜,对你、对前进书记都不好。”

    周美丽听到“前进书记”这四个字时,指尖猛地顿住,她抬手撸了撸耳边的碎发——那是去年冬天剪的短发,现在刚及耳垂,风一吹就乱,此刻垂在脸颊边,有点痒。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翻找藏在心里的回忆,声音慢慢软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您问我和前进的感情……说实话,我也说不清楚这算啥感情。但您得知道,在我最难的时候,是前进拉了我一把,给了我动力,给了我方向,甚至给了我敢往前闯的勇气。”

    她的目光又飘向窗外,这次像是落在了更远的地方,仿佛能看见过去的日子:“没遇到他之前,我那日子过得……您可能都想象不到。柱子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里里外外全靠我一个人扛。地里的庄稼收不上来,年底连取暖的煤都买不起,晚上冻得睡不着,就盯着屋上梁发呆。那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一片漆黑,连太阳照在身上都觉得冷,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就想着凑活过一天是一天。”

    徐大国没插话,只是端起搪瓷杯又喝了口茶,目光里多了几分理解,还有点心疼。

    周美丽收回目光,看向徐大国时,眼里亮了些,像是有光在闪:“后来从前进主张分地,开路到承包果园,到帮我开代销店,一路走来,给我的是积极向上,勇敢向前乐观进取的方向,又拉我成立农业合作社。刚开始我哪敢啊?怕自己没文化,干不好砸了招牌。是他天天跟我说‘美丽姐,你脑子活,肯定行’,还手把手教我用电脑记账,连怎么打字都一点点教。慢慢的,我觉得日子有奔头了,也敢琢磨以后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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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攥了攥衣角,布料皱起又被抚平:“您问我这是什么感情,我真说不上来。是感激?肯定有。是依赖?或许也有。但我知道,要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能站在这里说话的周美丽。至于拍出来会不会有人说闲话,我想通了——我没做亏心事,实事求是说出来,总比藏着掖着让人瞎猜强。”

    徐大国听完,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很轻。抬头时,他的语气轻松了些:“美丽姐,你能这么想就好。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后期反悔,毕竟这些事说出来,难免会有人背后议论。但你既然愿意说实话,那咱们拍的时候也能更踏实。”

    “至于生育的事儿,”周美丽接过话头,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应该是柱子的问题吧?他年轻的时候在地里看庄稼,落下的隐患吧,后来我们也找了算命的看了,算命的说命里无子。以前我也怨过,也偷偷哭过,觉得这辈子少了点啥,不完整。但后来看着村里的孩子围着我喊‘美丽姨’,看着前进为村里的事忙前忙后,我慢慢想通了——日子不是只有生孩子这一条路,把日子过好,帮村里多做点事,也一样有意义。”

    徐大国把笔放下,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周美丽:“这些话要是拍进剧里,全国观众都会听见,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周美丽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以前我怕别人知道这些事,怕人背后说我‘连孩子都生不了’,说我‘靠书记帮衬才过好’。但现在不怕了——生不了孩子不是我的错,靠自己的双手干活挣钱也不丢人。要是我这几句话,能让跟我有一样难处的人看到点希望,觉得日子能过好,那也是件好事。”

    窗外的风忽然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剧本页角,发出“哗啦”的声响。徐大国看着周美丽眼里的光,那光是亮的、暖的,带着经历过苦难后的坚定,忽然觉得这镜头拍出来,肯定比他预想的更动人。他站起身,走到相机支架旁,伸手摘下黑色镜头盖,金属镜头在晨光里闪了闪。转头看向周美丽时,他笑了笑:“行,美丽姐,那咱们就按你说的来。到拍摄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说的这样,你觉得可以吗?今天你让我有点震撼啊美丽姐,没想到你是一个心胸如此豁达的女人,活得真实,敢爱敢恨敢追逐,太有感染力了。”

    周美丽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一直暖到心里,那点最后的不安也散得干干净净。她看着镜头,忽然觉得这黑色的镜头后面,不是陌生的观众,而是像村里那些坐在晒谷场聊天的乡亲——只要她掏心窝子说真话,大家总能懂她的。

    “当当当——”

    三声敲门声落在木门上,不轻不重,却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徐大国正低头用红笔圈画笔记本上的访谈重点,笔尖在“感情线表述”几个字上顿了顿,他立刻抬眼朝着门口扬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的轻快:“请进请进!”

    门轴“吱呀”一声,像是在低声回应。许前进推门走进来,身上那件藏青色夹克洗得泛了白,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磨掉了边角的电子表——表带是去年换的黑色塑胶,现在还沾着点北山果园的泥土。他刚从果园里查看完果树保养情况,裤脚也蹭了些草屑,进门时习惯性地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子,瞧见坐在桌旁的周美丽时,先是愣了半秒,随即咧嘴笑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语气里满是熟稔的爽朗:“哈哈,呀,美丽姐也在这儿!我还琢磨着就我一个人被徐导叫过来,您这大导演突然找咱们俩,是有啥要紧事啊?”

    徐大国赶紧放下笔,起身时椅子腿在水泥地上轻轻划了道浅痕。他往旁边挪了挪自己常坐的那把木椅,手掌在椅面上蹭了蹭——怕沾了灰尘,又笑着招呼:“前进书记快坐!肯定是有事才麻烦你,你这天天在村里跑,从东头的合作社跑到北头的果园,比谁都忙,没事我们哪儿敢随便打扰你啊。快坐快坐,我给你倒杯温水,刚烧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许前进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拉过周美丽对面的椅子坐下,屁股刚沾到椅面,目光就落在了桌上摊开的剧本上。那剧本边缘已经翻得有些卷边,他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页上的批注,语气直接:“我猜着也跟这电视剧有关,是不是拍摄上有啥要调整的?你直接说就行,咱们都是葫芦弯村的实在人,多余的话不用绕,省得耽误你时间。”

    徐大国重新坐回原位,双手交叠放在桌沿,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他的神情比刚才跟周美丽谈话时更郑重了些,先望向许前进,又缓缓扫过周美丽的脸,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前进书记,美丽姐,今天找你们来,确实还是为了剧里的内容。之前跟你们分别聊过各自的经历,也一点点听明白了你们之间的故事——说实话,我心里特别感动。你们俩身上没有一点虚头巴脑的东西,待人、做事、对感情,都透着股实在劲儿,这份真实,比啥华丽的剧情都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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