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湾的金秋，风里都裹着丰收的暖香，院角那棵老槐树把枝桠伸得老长，浓荫像块洗得发白的绿布，兜住了漫天的日光。细碎的光斑从叶缝里漏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睫发颤。二懒正蹲在灶台边择菜，指尖刚掐掉菠菜根上的泥，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那扇老木门轴没上油，转起来总带着点磨人的轻响，在这安静的晌午格外清晰。

    他直起身，围裙下摆还沾着几片碎菜叶，抬手搭在眉骨上往院里望。只见个陌生男人站在槐树下，浅灰速干衣被风掀得轻轻晃，手里拎着个鼓囊囊的黑帆布包，最扎眼的是脸上那副墨镜，墨黑镜片映着槐树影，压根看不清眉眼。这时候的葫芦湾，除了秋收的农机手游客啥的，鲜少来外人，二懒心里犯了嘀咕，扬着嗓子朝院里喊：“呀？这是哪位啊？大晌午戴墨镜，不嫌晃眼呐？”

    男人听见声音，脚步轻得没惊到脚边啄食的鸡，朝他这边挪了两步。他抬手捏住墨镜腿，缓缓往下一摘，露出张带笑的脸——眼角堆着几道浅纹，鼻梁上还留着道晒出来的淡印，看着就透着股和善。二懒盯着那张脸看了两秒，突然“呀”地叫出声，手里的菜篮子“啪嗒”砸在地上，菠菜叶滚了一地，沾了层薄泥。

    “是大国导演啊！”他快步迎上去，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声音里满是惊喜，“您咋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快进屋，外头日头毒，晒得慌！”说着就扭头往堂屋喊，嗓门亮得能传到隔壁：“蛮子！蛮子快出来！徐大国导演来了！赶紧把咱上次买的龙井拿出来，沏壶热茶！”

    “别麻烦，真不用麻烦。”徐大国连忙摆手，笑着按住二懒要掀门帘的手，“我就来跟你们说点事，坐会儿就走，不用忙活。”可二懒哪肯依，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堂屋里让，又弯腰捡起地上的菜篮子，塞给刚从里屋出来的蛮子：“你先把菜放灶房，赶紧烧壶开水，可别慢待了徐导演。”

    是个实诚人，见了徐大国，手都不知往哪放，只搓着衣角嘿嘿笑：“徐导演来啦？快坐，快坐！”他把桌边的木椅往徐大国跟前挪了挪，转身往灶房走，粗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噔噔的脚步声在院里响。

    徐大国在八仙桌旁坐下，帆布包往脚边一放，目光慢悠悠扫过堂屋。墙上挂着阿兰和满仓的结婚照，相框边都褪了色；桌角摆着个玻璃罐，里头装着晒干的山楂片，红亮亮的；窗台上还搁着两个葫芦瓢，是去年秋从院外葫芦架摘的，磨得溜光水滑。这些细碎的物件，都裹着葫芦湾人家的烟火气，徐大国看着，心里也跟着踏实。

    阿兰在他对面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攥着围裙边，脸上又期待又紧张：“徐大导演，您大老远跑一趟，肯定是有要紧事吧？不管啥活儿，只要我们老两口能搭上手，绝不含糊！”他还记得上次徐大国来，说要拍部叫《爱在葫芦湾》的电视剧，专门来问他们过去的事，当时他把压在心底的那些日子，一五一十全讲了。

    徐大国听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二懒叔，您这也太郑重了，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他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夹着书签的那页，语气也沉了些：“是这样，二懒叔、蛮子婶，《爱在葫芦湾》基本按真人真事拍，好多情节都是照着你们讲的往事整理的。”

    他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了点，抬眼看向刚端着茶水进来的满仓，又落回阿兰身上：“所以有些事，我得再跟你们核实下，免得剧拍出来，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说阿兰婶您吧，当初从外地来葫芦湾，先跟了瘪三，后来经了好多事，才跟蛮子成了家——这里面有些情节，可能涉及隐私，我想问问，是该稍微改改，还是照您当初讲的，原原本本拍？”

    ！

    徐大国的目光先扫过蛮子，被他一看，更局促了，端着茶杯抿了口热水，转头望向二懒，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家里的事，你拿主意”。她这辈子性子软，家里大小事从来听二懒的，这事牵扯到过去，更得依他。

    二懒迎上蛮子的眼神，又看向徐大国，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脑子里闪过好些画面——刚见蛮子时候的慌，跟蛮子过日子的艰难，后来感受蛮子的温暖暖，还有这么多年一起过的踏实……那些日子，苦是真苦，甜也是真甜，都是实打实的经历，没什么好藏的。

    他抬眼时，眼里的紧张早没了，只剩坦然：“徐导演，我觉着吧，人活一辈子，谁没点过去？藏着掖着干啥？那些事，好的坏的，都是我们老两口真真切切过的日子，刻在心里呢，抹也抹不掉。”他顿了顿，看了眼蛮子，见她点头，心里更定了：“您就照实拍，不用改。就算旁人看见了，那也是我们的真日子，没啥好怕的。”

    徐大国眼睛亮了亮，不住点头：“二懒叔，您这话实在！我就怕你们觉得隐私不方便，您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其实我也觉得，越真实的故事越动人，要是为了好看改得变了样，反倒丢了《爱在葫芦湾》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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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子在旁边也笑：“是啊徐导演，俺家二懒说得对，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啥不能说的。只要看剧的人知道咱葫芦湾的人咋过日子，知道咱这儿的人情味儿，就成。”

    二懒笑着起身，给徐大国的茶杯添满热水：“就是这话！您放心拍，要是还有啥不清楚的，随时来问，只要我们记着，肯定跟您说仔细。”

    “那蛮子婶子跟瘪三生活过一段时间，然后跟九爷还处过，那就如实的拍了”徐大国追问道。

    二懒接话道，“可不就那样拍啊，以后我们老了还可以看看电视剧，重温当年呢？你说是吧蛮子？”蛮子同意的点了点头。 徐大国端起茶杯喝了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着眼前这对朴实的老两口，他心里又暖又亮——正是有这样坦荡的人，这样带着烟火气的故事，《爱在葫芦湾》才有底气。他又跟两人核实了几个细节，直到日头往西斜，才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不耽误你们做饭了，下次有不清楚的，我再过来。”徐大国站起身道别。

    “不再坐会儿？留下来吃顿便饭呗！”二懒挽留道。

    “不了，我还得赶去下一户，还有事要核实。”徐大国摆着手，拎着帆布包往院外走，“你们忙，我走了啊！”

    二懒和蛮子送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拐出村口小路，才转身回院。蛮子看着二懒笑：“没想到咱老两口的事，还能拍进电视剧里。”

    二懒拍了他一下，笑着说：“啥咱老两口的事？那是咱葫芦湾的事！走，做饭去，回头还得去地里看看红薯呢！”

    院角的老槐树下，鸡又开始咕咕叫，暖融融的日光洒在青石板上。葫芦湾的日子，还像往常一样平静踏实，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也将随着《爱在葫芦湾》的拍摄，慢慢讲给更多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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