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哥！赶紧的！快快快来剧组！许前进！你倒是回我电话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被泼了热油，带着急得发颤的哭腔，猛地撞进许前进耳朵里。他刚端起搪瓷缸子要喝口凉茶，手一抖，褐色的茶水溅在蓝布褂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原本正跟富贵姐、徐大国，周美丽等人，聚在一起品味美食的许前进，这会儿听见这声儿，腾地站起身，一把抓过搁在石磨上的手机，贴紧耳朵：“咋了小吴？出啥急事了？”

    “出事了！真出大事了！就在你家村西边那道老街——剧组在这儿拍剧呢，你快来吧前进哥！再晚一步，新宇都要被欺负坏了了！”小吴的声音里裹着嘈杂的喧闹，还有女人压抑的啜泣，像根细针似的，扎得许前进心尖儿发紧。

    “好！我马上到！”许前进话音刚落，“啪”地挂了电话，顾不上跟满脸诧异的富贵姐、周美丽二懒等人解释，转身就往院外停着的车里跑。徐大国刚把手里的饼搁在手掌里，一看这阵仗也急了，蹭地站起身，扔下活计就追上去：“前进！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多个人也能搭把手！”

    小轿车的引擎在东山的路上轰然响起，车轮碾过光滑的路面，卷起的灰尘顺着车窗缝往里钻，呛得人直咳嗽。许前进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都泛了白，眉头拧成个疙瘩——村西头那老街是剧组特意申请的取景地，青石板路、木门窗棂，都照着几十年前的模样还原，这几天正拍得顺风顺水，就今天自己没在剧组，咋突然就闹出事了？

    十分钟后，车子就拐进了老街口。远远地，许前进就看见片场中央围了一圈人，攒动的人影里，夹杂着老人中气十足的嚷嚷声，还有剧组工作人员焦急的劝说。他赶紧踩下刹车，车还没停稳，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徐大国也跟着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顺着人群的缝隙往里挤。

    “小吴！到底咋回事？”许前进拨开最后一个围观的村民，一眼就看见小吴正护着个人蹲在地上。那人是二懒的女婿，燕子的丈夫叶新宇，这些天在剧组负责安保。此刻他头发乱得像被揉过的鸡窝，浅灰色的工作服服上沾着好几块泥印子，胳膊上还有几道红通通的抓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掉，抽抽搭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前进书记！你可算来了！”小吴看见许前进，像是见了救星，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半截，声音都带着哭腔，“你看这些大爷大妈，非要闯进来‘凑份子’——说是想拿点片场的群演费当零花钱，新宇拦了一下，他们就上手推搡，还往新宇身上蹭泥……”

    许前进顺着小吴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五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叉着腰站在那儿，有的手里还攥着片场的道具苹果，有的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藏了东西，脸上满是“理直气壮”的不服气。其中一个穿蓝布对襟衫的老太太，看见许前进过来，不仅没往后退，反而往前迈了一步，梗着脖子嚷嚷：“谁让她多管闲事了？我们就想拿点东西换零花钱，碍着她啥了？你凭啥挡着我们？”

    “爷爷奶奶们，你们这是干啥啊？”许前进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几分严肃，“上次剧组的事情，小猴子不是已经把钱给你们了吗？当时说好的，不影响剧组拍摄，你们怎么还来闹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咱们葫芦湾的脸往哪儿搁？”

    他话刚落音，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清亮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大伙都冷静点！围着吵吵啥呢？”

    许前进回头一看，是徐大国先生挤了进来。他尾随着许前进，作为剧组的主创人物，他不能无动于衷的，一看见新宇脸上的抓痕和哭红的眼睛，徐大国先生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现在是法治社会！咱们葫芦湾的人，做事能不能讲点文明？这让剧组的人看见了，人家得怎么说咱们？说咱们欺负人？”

    新宇听见徐大国的声音，哭得更委屈了，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许前进，声音带着哽咽：“前进书记，你看看他们，我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他们不仅推我挠我，还把地上的泥往我身上抹，我这戏服是剧组发的，弄脏了要赔的……”

    许前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指着那几个老人，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我告诉你们，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现在就给派出所打电话！到时候把你们带走问话，你们脸上有光吗？活了一大把年纪，非要往自己身上添污点，有这么干事的吗？咱们葫芦湾的名声，可不能被你们这么糟践！”

    他顿了顿，转头对着小吴大声喊：“小吴！赶紧翻通讯录，给这些老人的孩子打电话，让他们过来领人！”

    小吴不敢耽搁，赶紧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着。没多大会儿，老街口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中年男人和女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额头上都渗着汗。一看见自家老人站在人群中央，再看看许前进阴沉的脸，顿时就慌了，赶紧快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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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进书记！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们没管好老人，给您添麻烦了！”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是其中一个老太太的儿子，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往许前进手里递，一边连连鞠躬，腰弯得像个虾米。其他几个子女也跟着附和，围着许前进，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给我赔不是有用吗？”许前进突然开口，声音里满是火气，眼神扫过那几个子女，“你们知道这影响多大吗？剧组的工作人员、演员都看着呢，这让外人怎么看咱们葫芦湾？成何体统啊！”

    他指着还在抽泣的新宇，语气更重了：“你们看看新宇被弄成啥样了？二懒叔多不容易，你们知道吗？前几年新宇为爱情来到咱们葫芦弯村，二懒叔为了他，把好多的缺点都改了。现在新宇好不容易来剧组做安保工作，你们就这么欺负她？要是让二懒叔知道了，他能饶得了你们？说不定都要跟你们拼命！”

    许前进越说越激动，指着那几个老人的子女：“还有你们！平时就不能多跟老人说说？别总想着占小便宜！这次是没出大事，要是真把新宇推倒了，摔出个好歹来，你们担得起责任吗？到时候不仅要赔钱，还得受处分！”

    那几个子女的脸瞬间红一阵白一阵，头埋得更低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其中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是个老爷子的儿媳，她赶紧蹲下身，拉着新宇的手，声音带着歉意：“新宇啊，对不住，是我们家老人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给你买件新衣服，医药费我们也出，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新宇抽了抽鼻子，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许前进，眼神里满是委屈。许前进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新宇的肩膀，示意他别太激动，然后对着那几个子女说：“行了，也别在这儿耗着了，赶紧把老人领回家，好好跟他们说说道理。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事，可就不是赔个不是这么简单了，到时候该按规矩来，就按规矩来！”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一定好好说！”几个子女连忙应着，上前拉着自家老人就往回走。那几个老人刚才还硬气的模样，这会儿在子女的拉扯下，也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脚步拖沓地被拽着。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少，片场终于恢复了安静。许前进走到新宇身边，慢慢蹲下身，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抓痕上，语气软了下来：“疼不疼？一会儿让小吴带你去镇上的卫生所看看，拿点消炎的药膏，别感染了。”

    新宇点了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声音带着哽咽：“前进书记，我就是觉得委屈……我就是想拦着他们，别让他们拿剧组的东西，他们怎么就动手了呢？”

    “没事了没事了，”许前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心雨，“都过去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别自己往前冲，先给我打电话，知道吗？你一个人，哪能跟他们硬拼？”

    许大国在一旁也跟着劝：“是啊新宇，下次可得注意点，安全第一。要是他们再闹，你就躲远点，等我们来处理。”

    小吴也赶紧说：“新宇，刚才是我没护好你，对不起。我这就带你去卫生所，医药费我来出，你别担心。”

    新宇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小吴哥，也不是你的错……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不用去卫生所。”

    许前进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葫芦湾这些年日子好过了，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可总有那么些老人，改不了占小便宜的毛病。这次还好自己来得及时，没闹出更大的乱子。他抬头看了看老街两旁挂着的红灯笼，灯笼上的流苏在风里轻轻晃着，又看了看片场里散落的道具——掉在地上的假苹果、被踩歪的木凳子，轻轻叹了口气——要让葫芦湾真正好起来，不光是要把日子过富，还得把人心聚起来，把规矩立起来啊。

    徐大国走到许前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前进书记，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这事儿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都是应该的，不用客气大国先生，”许前进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回头咱们得跟村里的老人好好聊聊，再把各家子女叫过来开个会，把村里的规矩讲清楚，可不能再出这种事了。”

    夕阳渐渐沉了下来，橘红色的光洒在老街上，把青石板路、木门窗棂都染成了暖黄色，老街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许前进看着新宇被小吴扶着，坐在片场的台阶上休息，又看了看许大国在帮着剧组工作人员收拾散落的道具，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召集村干部，把村里的文明公约再细化一遍，不仅要贴在村委会的墙上，还要挨家挨户地讲，绝不能让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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