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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9章 要取消吗?
    把那盒子埋入了坑里时,指尖的鲜血正顺着指缝往泥土里渗。

    黑褐色的土块沾在手背上,混着未干的血渍结成暗红的痂,他一捧一捧往坑里填土,指腹碾过碎石子的地方磨得生疼。

    风从海面卷过来,带着咸腥味刮过耳际,身后的荒草被吹得弯了腰,草叶上的露珠打湿了他的裤脚,凉飕飕的。

    土堆渐渐堆成半米高的小丘,他跪坐在旁边,手掌撑在地上,指缝里全是血和土的混合物。

    血腥味裹着泥土的腥气往鼻子里钻,他盯着那土丘看了很久,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发现自己的肩膀一直在抖。

    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想喊一声,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眼泪早就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时流干了,眼下只剩一片干涩的疼。

    后来他成了尊主。

    带领着达贡家剩下的残部躲进另一座岛屿时,那座活火山还在断断续续地喷着白烟。

    他站在火山口边缘往下看,赤红的岩浆在深处翻涌,热浪烤得他额角冒汗,身后的人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擦过额角——那时候还没有那道疤,皮肤光滑得能映出火山的光。

    “开凿。”他说,声音比岩浆的温度还硬,“从火山腹地挖,把岩浆引成天然熔炉。”

    手下的人立刻动起来。镐头砸在火山岩上的闷响此起彼伏,火星溅在他们的粗布衣服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直到第一股岩浆被导流槽引到预设的池子里,橘红色的光映在他眼里,才缓缓松了口气。

    与外界的交易是从第三个月开始的。噤默者的人第一次登岛时,乘着一艘没有挂旗的黑船,船板上还沾着远海的海藻。

    领头的人穿件深灰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递过来的铁皮箱里装着基地设计图。

    图纸边缘用火漆封着,印着朵扭曲的银花

    “我们提供剧本,你们负责演。”那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基础材料、核心设备,还有能把整座岛翻过来的改造器械,只要你们按剧本走,都能给。”

    他打开铁皮箱时,图纸上的线条密密麻麻,标注着实验室、仓库、仿生体培养舱的位置。

    甚至连火山地热的利用管道都画得清清楚楚。噤默者的人就在他面前展开便携设备,银灰色的机械臂从箱子里伸出来。

    在地面上投射出三维投影——整座岛被切成无数块,每一块都标注着改造后的模样。

    机械臂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嗡鸣,投影里的岛屿渐渐变成一座嵌在火山里的钢铁堡垒。

    “你们要什么?”他问。

    “要达贡教活着。”对方抬了抬帽檐,露出眼底的冷光,“要有人能让炼金圣堂睡不着觉。

    同时我需要一个可以行走剧本的角色。”

    他捏着图纸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风从火山口吹过来,带着岩浆的硫磺味,把对方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再后来,他开始造仿生体。

    第一批实验体站在培养舱里时,透明的营养液顺着他们的皮肤往下淌,仿生皮肤的纹理比真人还细,只是眼睛里没有光。

    他站在观察窗前,看着技术员往仿生体的神经接口里插导线,导线另一端连着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在跳动。

    “能模仿人类的所有行为模式,”技术员转过身,推了推眼镜,“甚至能自主学习,只是……没有真正的意识。”

    他没说话,伸手按在观察窗上,玻璃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

    培养舱里的仿生体突然动了动手指,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出去。”他说,“去人间,找那些被炼金圣堂排挤的天才。

    告诉他们,达贡教给他们地方做研究,要什么给什么。”

    仿生体们走出基地时,外面正下着雨。

    雨水打在他们的仿生皮肤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们撑着黑伞,走进城市的人流里,像一群沉默的影子。

    不久后,大陆上开始流传关于“疯子”的传说——

    有人说那些人能把断腿接成机械的,比原来还灵活;

    有人说他们在暗巷里给穷人换仿生器官,只要一口吃的。

    直到有天,炼金圣堂的巡逻队抓住一个改造仿生体的少年,少年嘴里喊着“尊主会救我们”。

    消息才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各地。

    “比炼金圣堂还狠的疯子。”

    他后来从手下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时,正在给一株蓝色的花浇水。

    那花是从当年的小岛上移来的,花瓣上总沾着露水,像噙着泪。

    他捏着水壶的手顿了顿,壶里的水顺着花瓣往下滴,在泥土里砸出小坑。

    手下递来报纸那天,他正在实验室调试新的仿生心脏。

    金属瓣膜在灯光下泛着银光,他用镊子夹着导线往接口上接,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报纸递到面前时,他瞥了一眼,手突然抖了一下,镊子“当啷”掉在金属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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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纸上的画像印得有些模糊,墨色晕开了边角,画里的年轻人穿着粗布褂子。

    头发乱糟糟的,额角光溜溜的——

    那道疤是后来在一开始岛屿年轻的时候,某次勘探在火山里被落石砸的。

    当时血流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咬着牙用布条缠了三层,愣是没哼一声。

    后来的这道疤,在前达贡教覆灭的时候,埋葬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划下的一道疤。

    标题的黑体字刺得人眼睛疼:“邪教余孽尊主率领的达贡教妄想颠覆世界!”

    他把报纸铺在金属台上,手指顺着画像里的眉眼摩挲。

    画里的人眼神亮得很,像当年蹲在海边看浪的自己。

    身后的手下大气不敢出,直到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

    “伊莱亚斯当年……是不是也被这么写过?”

    没人敢接话。

    实验室里只有仿生心脏的机械音在响,“咔哒,咔哒”,像在数着时间。

    他想起伊莱亚斯蹲在海边的样子。

    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海浪卷着白沫拍在沙滩上,伊莱亚斯用树枝在沙上画圈,圈里写着“平等”两个字。

    “我们挡没挡别人的路,都是别人说了算。”老师的声音被海风卷着,飘得很远。

    “没有实力的人,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看那些渔民,他们靠海吃海,可某些人说海是他们的,渔民就只能饿着。”

    他当时蹲在旁边,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饼,咬了一口,渣子掉在沙上。

    “那我们就去抢实力?”

    伊莱亚斯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的茧子蹭得他耳朵痒。“不是抢,是挣。

    挣到让他们不敢再随便给我们贴标签的实力。”

    可后来呢?

    炼金圣堂把抗灰化药剂改成平民货,免费发的时候,他正在火山基地的仓库里翻旧物。

    一堆蒙尘的药瓶倒在木箱里,瓶身上的标签都黄了,有的写着“甜味剂”,有的画着小红花——

    那是老阿姨加了食用色素的标记。他拿起一个瓶子,瓶底还沾着点粉色的粉末,手指一捻,粉末就化了。

    手下说,炼金圣堂现在有资本,有钱,有遍布全球的领土。

    那些需要跨越三个国家、绕开十道关卡才能送到的药剂,他们用飞艇一天就能铺满半个大陆。

    “他们甚至在贫民窟开了免费诊所,”

    手下的声音里带着不甘,“那些人忘了,当年是我们的药剂先救了人。”

    他把药瓶放回木箱,盖盖子时用力过猛,木板发出“吱呀”的呻吟。“他们没忘。”他说,“只是记不清了。”

    灰化被遏制住后,他曾悄悄去过一次大陆。

    在南方的小镇上,看到穿白褂的人给孩子发药剂,玻璃小瓶在阳光下闪着光。

    一个老太太牵着孙子的手,嘴里念叨着:“要不是这药,你爹当年就活不成了。”

    他站在巷口,看着那祖孙俩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阳光里,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到底在争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桓了很久,直到手下把复制的卷宗放在他桌上。

    卷宗的纸页发黄发脆,边缘被虫蛀了几个小洞,封皮上“剿灭达贡教卷宗”几个字用红墨水写着,笔画都洇开了。

    他一页一页翻,手指沾了纸灰,在页边留下淡淡的印子。

    “达贡教药剂副作用未知,恐危害平民。”

    “伊莱亚斯拒不配合,涉嫌煽动平民反抗。”字里行间都是冰冷的判定,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得人心里发慌。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手指顿住了——一张小字条被歪歪扭扭地贴在页脚。

    纸是劣质的草纸,墨迹发灰,看得出来是用廉价墨水写的:“感觉他们人挺好的。

    当年我爹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活下来的,真不理解上面的人在想什么?”

    字条被划得乱七八糟,墨痕把字迹盖了大半,可“我爹就是靠着这个活下来的”几个字,还是清清楚楚地戳进眼里。

    他捏着那张纸,指腹摩挲着被划烂的地方,突然笑出了声。

    笑声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撞来撞去,最后变成了哽咽。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的。记得老阿姨往药剂里加的糖,记得那些贴着小红花的瓶子,记得伊莱亚斯蹲在海边画的圈。

    记得他们不是什么“邪教余孽”,只是想让更多人活下去。

    可记住又有什么用呢?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的杂草已经长到半人高,狗尾巴草的穗子在风里晃。

    蒲公英的种子被吹得漫天飞,像无数白色的叹息。

    远处的土丘还是半米高,他去年想过去添把土,走到半路又退了回来。

    手上的血太多了,从开槽火山到造仿生体,从与噤默者交易到和炼金圣堂周旋。

    这双手早就脏了,他怕一伸手,就把那片埋着理想的地方也弄脏了。

    “老师,你说我是不是走错路了?”

    那天晚上,他在房间里对着怀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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