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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6章 沙盘推演,直指要害
    江风凛冽,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

    引路人将我带到江畔第三座望楼下,便悄然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望楼孤零零地矗立在江岸边,像一个沉默的哨兵,只有顶层透出一点微弱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不定。

    我定了定神,迈步走上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

    楼梯很窄,也很陡,每一步都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随着高度的攀升,风声愈发猛烈,拍打着望楼的木壁,发出呜呜的声响。

    终于,我踏上了望楼的顶层。

    这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四面开窗,可以俯瞰脚下奔流不息的长江和对岸影影绰绰的山峦轮廓。

    昏黄的油灯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楼梯口,正凭栏远眺,任凭江风吹拂着他的儒巾和衣袂。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我立刻认出,他就是江东大都督,周瑜,周公瑾。

    他似乎早已察觉到我的到来,却并未回头,只是用一种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子明先生,深夜来此,江风寒冷,请自便。”

    “公瑾将军雅兴,昭不过是叨扰之人。”

    我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同样望向窗外漆黑的江面,声音沉稳,

    “白日听闻将军因曹贼狂言而震怒,可见将军保境安民、抗击强敌之决心,昭深感敬佩。”

    我刻意先提了一句“震怒”之事,但语气平淡,不带任何调侃或试探的意味,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客观事实陈述,并引出对抗曹操的主题。

    周瑜缓缓转过身来。

    灯火下,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没有丝毫白日传闻中的“怒容”,只有一片深沉的冷静,仿佛古井无波。

    那双明亮的眼眸,如同寒星,锐利地审视着我,带着一种天然的骄傲和审慎。

    “决心易有,胜算难求。”

    周瑜的声音依旧平静,

    “子明先生既来,想必不是只为称赞周某几句决心吧?

    先生信中所言,于舟船调度、军械之用有所得,愿与瑜私下请教。

    瑜洗耳恭听。”

    他直接点明了来意,将“请教”二字还给了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意味。

    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言语上的机锋。

    “请教不敢当。

    只是昭随主公辗转,于军务略有涉猎,近日观江东水师雄壮,亦闻曹军水寨连绵,心中略有浅见,或可为将军借鉴一二。

    不知此处可有舆图?”

    周瑜目光微动,扫视了一下这狭小的望楼顶层。

    这里除了油灯和栏杆,空无一物。

    他淡淡道:“陋室无图。子明先生若有高见,不妨直言。”

    “无妨。”

    我从容应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截烧剩的木炭,在相对干净的木地板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迅速勾勒起来,

    “将军请看,此为长江,此为乌林曹军水寨,此为我军柴桑……此处大致为三江口……”

    我的动作很快,线条简洁却精准,迅速在地上绘制出了一副长江中游关键水域的简易地图。

    岸线、主要港口、水寨位置、关键水道,都被清晰地标示出来。

    周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绘制地图并非易事,需要对地理形势有极强的记忆力和空间感。

    我这信手拈来的几笔,已经初步展现了不同于寻常文士的能力。

    “曹军号称八十三万,水陆并进,声势浩大。”

    我一边勾勒,一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然,其水师看似强大,实则隐患重重。昭斗胆,为将军略陈其弊。”

    周瑜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我继续。

    “其一,船只链接,形同死水。”

    我用木炭在代表乌林水寨的位置画了几个相互连接的方块,

    “为解北方士卒晕船之苦,曹操极有可能(甚至已经开始)采纳庞统或程昱之谋,将大小船只以铁索相连,铺上木板,使其稳如平地。此举看似高明,实则取死之道。”

    周瑜眉头微蹙:

    “哦?此话怎讲?船只相连,士卒可免晕船之苦,弓弩矢石亦可密集发射,岂非利于作战?”

    “将军所言,乃其利。”

    我直起身,看着周瑜的眼睛,

    “然其弊更甚!船只一旦锁死,便失却了水师‘来去如风,变化莫测’的灵活性。

    进退转圜,皆受掣肘。若遇火攻,则首尾相顾,无处可逃,一船起火,则满营皆焚!

    此非水战,乃自缚于江上,待人宰割耳!”

    我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并非完全基于玄镜台的情报,更多是基于我对水战基本原理和火攻威力的认知。

    周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自然也想过火攻,但将“铁索连环”的弊端如此直白、如此笃定地指出来,并将其上升到“自缚待宰”的高度,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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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号令不一,调度混乱。”

    我继续在地板上比划,

    “曹军水师,成分庞杂。有新降的荆州水师,有从青、徐等地调来的部分水兵,更有大量从未上过船的北方旱鸭子。

    将军试想,荆州降卒心怀故主,未必肯为曹操死战;

    北方士卒不习水性,惊惧慌乱;

    各部将领互不统属,号令旗语五花八门。

    如此庞杂之师,平日操练尚可勉强维持,一旦临阵交锋,稍遇挫折,必然后先失序,彼此冲撞,不待我军攻击,已自乱阵脚!”

    我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

    “昭曾留意观察对岸曹军操练,常见旗号不明,舟船拥挤,进退失据之象。

    此非一日之患,乃其痼疾所在,非短时可改。”

    周瑜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关于曹军内部协同的问题,他作为江东水师统帅,自然有所了解,但未必有我(通过玄镜台)了解得如此细致。

    我所说的“观察到的现象”,精准地戳中了他可能正在担忧,或者已经掌握部分情报但尚未完全确认的痛点。

    “其三,布防疏漏,可乘之机。”

    我的木炭指向了地图上的几处特定水域,

    “曹军兵力虽众,但长江江面宽阔,支流众多。

    其主力必然屯于乌林、樊口一线,以图控扼长江主航道,威逼夏口、柴桑。

    然,其兵力分散于漫长防线,加之不熟地理,对某些次要水道、隐蔽港汊的防御,必然存在薄弱环节。”

    我用木炭在地图上重重地点了几个位置:

    “例如,此处(指向一个支流入口),水流湍急,夜间视野不佳,曹军巡哨船只恐难覆盖周全,或可为我军小股精锐渗透袭扰之通道。

    再如此处(指向一片芦苇荡),地势隐蔽,若遣熟悉水性之士潜伏,或可侦得曹军虚实,甚至……”

    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些“疏漏之处”并非凭空想象,而是玄镜台斥候冒着巨大风险,结合水道图和实地勘察得出的结论。

    我将其包装成基于地图的合理推测,既显得合情合理,又展示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战术眼光。

    周瑜顺着我指点的方向看去,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仿佛要将那几个点深深印在脑海里。

    他没有说话,但微微抿起的嘴角,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以上三点,或为皮毛之患。”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曹军水师,尚有一处真正的死穴,如不扼住,则前三弊皆不足虑;

    若能击中,则曹军纵有百万之众,亦将不战自溃!”

    周瑜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紧紧锁定我:

    “子明先生请讲!”

    连称呼都从之前的“子明先生”变成了更显郑重的语气,显示出他被我最后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兴趣。

    我深吸一口气,用木炭在地图上从襄阳方向沿着汉水、长江一路画下来,最后重重地指向了靠近乌林水寨后方,但又不在主航道上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粮道!”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曹军八十三万(姑且信之),每日人吃马嚼,耗费粮草辎重何止万千?

    如此庞大的消耗,单靠荆州本地搜刮绝难支撑,其粮草大部,必然依靠水路从后方(许都、邺城等地)转运而来,经汉水入长江,再送抵乌林大营。”

    “其粮草转运船队,必然规模庞大,戒备森严。

    然,百密一疏。如此漫长的水路运输线,必有其脆弱节点!”

    我的木炭最终停留在了那个点上,

    “据昭推测,此处,鱼腹口/龙回矶,地势险要,水流变缓,大型运粮船队在此处必须减速甚至可能需要换载小型驳船进行转运,且附近缺乏可供大部队驻扎策应的陆地依托。

    若能以一支精锐水师,乘夜突袭,断其粮道,焚其粮草……”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后果已经不言而喻。

    我说出的这个地名和判断,是玄镜台花费巨大代价,结合了地理勘探、对曹军后勤路线的分析、以及对沿途水文条件的评估,最终得出的最高优先级的可打击目标。

    这个情报的价值,远超之前任何一点。

    望楼顶层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江风依旧在窗外呼啸。

    周瑜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个被木炭重重点出的位置,仿佛要将那块木板看穿。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思索、怀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知道粮道的重要性,也肯定考虑过袭扰粮道,但绝不可能像我这样,精准地指出一个具体的、具有高度可行性的脆弱节点!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谋士纸上谈兵的范畴,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统帅,结合了精准情报和深刻洞察力,才能得出的结论。

    过了许久,周瑜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子明先生……你所言这些,尤其是这粮道死穴……是基于何等观察与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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