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院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苏婉儿裹着锦被翻了个身,绣着并蒂莲的帐钩在月光下投出细长阴影。
她望着那影子,耳中还响着傍晚家宴上柳氏跪地时的闷响——老夫人说要她搬来松竹院,表面是恩宠,可这院子离主屋太近,往后内宅里的风吹草动,怕是都要先刮到她房门口。
"成就系统今日该刷新了。"她闭了闭眼,指尖轻轻碰了碰枕头下的木牌。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时,她正站在老夫人跟前接话,"巧舌如簧"的技能卡温温热热贴在意识里,此刻倒像颗定心丸——明日若要查福来钱庄的账,这技能该能派上用场。
檐角铜铃突然轻响,苏婉儿猛地睁开眼。
那声音不是风动。
她屏着呼吸数到第三下,果然听见廊下青石板被踩碎夜露的轻响。
有人正沿着游廊往松竹院来,脚步极轻,像猫爪垫着棉絮。
心跳陡然加快。
苏婉儿翻身下床,赤足踩在青砖上凉得刺骨。
她摸黑吹灭床头烛火,又迅速躺回原处,锦被往上拉了拉,只露出半张脸——若来者是贼,装睡或许能瞧清对方模样;若是熟人...她想起昨日深夜翻她妆匣的动静,指甲悄悄掐进掌心。
门闩"咔嗒"一声轻响。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一道纤瘦身影闪进房里。
苏若柔的月白衫角扫过门槛,发间那支珍珠簪在暗夜里泛着幽光——正是她昨日指认的那支。
"姐姐睡了么?"苏若柔的声音甜得发腻,可尾音发颤。
她反手关上门,火折子擦了三次才亮起,豆大的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像滴凝固的血。
苏婉儿闭着眼睛,能听见对方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
床帐被掀起一角时,她甚至闻到了苏若柔身上的沉水香——比往日浓了一倍,大概是想掩盖什么气味。
"装得倒像。"苏若柔低低嗤笑一声,转身走向书案。
她的绣鞋碾过地上的碎炭屑,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那破账册不是烧了么...难不成还有底?"
苏婉儿的心猛地一沉。
她白日里说"书办那里还有底"原是诈柳氏,可苏若柔显然当了真。
此刻借着月光,她看见苏若柔正扒拉她堆在案头的《女戒》《内则》,指尖在《大昭盐法》的封皮上顿了顿,突然抓起压在书下的半页纸。
"找到了!"苏若柔的呼吸骤然急促,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在她裙角,她也顾不得扑,只攥着那张纸往怀里塞,"母亲说得对,你就是条藏在泥里的毒蛇...等我烧了这个,看你还拿什么..."
话音未落,她突然顿住。
苏婉儿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她听见苏若柔的手指在发抖,把那张纸攥得沙沙响。
那是她白日里誊抄的盐商名录,原本压在《盐法》下,原打算明日让小环送去书办处核对。
此刻被苏若柔抢了去,怕是要毁了这唯一的线索。
"姐姐,对不住了。"苏若柔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可动作却利落得很。
她把纸团塞进袖中,又假意抹了把脸,这才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姐姐睡相真好...夜里凉,我给你盖盖被子。"
锦被被往上提了提,苏婉儿能感觉到苏若柔的手指在她肩颈处停留了一瞬,像条冰冷的蛇。
等那身影终于摸黑出了门,门闩重新扣上的声响传来时,她才猛地坐起身,抄起火折子点亮蜡烛。
书案上果然空了。
那张写着"同昌盐行福来钱庄"的名录不翼而飞。
苏婉儿捏着烛台的手发颤,烛泪滴在案上,烫出个焦黑的圆斑——这名录上记着三月来采买霉木耳的银钱走向,若被苏若柔烧毁,私盐案的线索便断了一半。
更要紧的是...她盯着窗台上那枚被碰倒的青瓷笔洗,笔洗里泡着的,是她白日里从废井边捡的碎瓷片。
"好个苏若柔。"苏婉儿咬着唇,指尖重重叩在案上。
她早该想到,柳氏禁足、苏若柔罚月钱不过是老夫人的敲打,这对母女怎会甘心?
私盐案牵扯到的绝不止苏府中馈,福来钱庄的户头背后,怕还有更狠的角色。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闷响惊飞了檐下栖鸟。
苏婉儿望着满地被翻乱的书册,突然想起李嬷嬷白日里塞给她的油纸包。
那包着银锞子的纸还在妆匣最底层,或许能和福来钱庄的账册对得上...
"叮——"
成就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脑内响起,"智破迷局(初级)"的进度条跳到了80%。
苏婉儿摸着发烫的木牌,突然笑了——系统不会平白奖励,这说明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更漏又响了两声,松竹院的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
苏婉儿裹紧外衣走到案前,借着月光在空白的纸页上重新誊写盐商名录。
她写得极快,"过目不忘"的技能让每个名字都清晰浮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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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福来钱庄"时,笔尖突然顿住——名录最后有个被她忽略的小字,是"赵"。
窗外传来晨鸟的第一声啼鸣,苏婉儿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把新誊的名录塞进了贴身衣襟。
她摸了摸发间的木簪,那是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此刻正抵着心口发烫。
"李嬷嬷说过,松竹院的老梅树底下有个暗格。"她轻声自语,指尖轻轻叩了叩窗下的青石板,"明日...该去问问她,这暗格还能不能用。"
晨雾未散时,苏婉儿已掀开锦被。
昨夜誊写的名录还焐在衣襟里,被体温浸得发潮,倒像颗滚烫的棋子。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木簪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生母留下的东西,总在紧要关头给她底气。
松竹院的门刚推开,李嬷嬷端着药碗从廊下转出来。
老嬷嬷的蓝布裙角沾着晨露,见了她便把药碗往石桌上一放:"昨儿瞧着你房里烛火亮到三更,可是又没睡好?"
苏婉儿扫了眼药碗里深褐色的汤汁——是李嬷嬷特意熬的安神汤,这几月她总喝。"嬷嬷,"她压低声音,拉着李嬷嬷往院角老梅树走,"昨儿夜里有人进了我房。"
李嬷嬷的手猛地一抖,药碗差点摔在青石板上。"可是...可是那小蹄子?"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枯枝般的手指攥住苏婉儿的手腕,"老奴就说那苏二姑娘昨儿在祠堂罚跪时,眼珠子转得跟偷腥的猫似的!"
"是若柔。"苏婉儿摸出怀里的名录,"她抢走了我誊的盐商单子。
嬷嬷,您说过松竹院有暗格..."
李嬷嬷的目光扫过老梅树盘曲的根系,突然蹲下身,枯枝似的手指叩了叩树根旁第三块青石板。"当年老夫人未出阁时,常把体己首饰藏这儿。"她压低声音,指甲掐进石板缝隙,"可如今府里耳目多,您要查的事...得慢慢来。"
晨风吹得梅枝簌簌响,一片残瓣落在李嬷嬷花白的鬓角上。
她突然抓住苏婉儿的手按在石板上:"昨儿柳氏房里的春杏来找老奴借针线,说二姑娘房里烧了半宿炭盆——大夏天烧炭,莫不是要毁什么?"
苏婉儿的指尖在石板上微微发颤。
原来苏若柔偷了名录后,连夜就要销毁证据!
她望着李嬷嬷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系统里"智破迷局"的进度条——原来嬷嬷的提醒,也是线索的一部分。
"嬷嬷说得是。"她深吸一口气,把名录重新塞进衣襟,"我先稳住,再找旁的证据。"
李嬷嬷这才松了手,转身去捡地上的药碗时,袖中掉出块油亮亮的桂花糕。"昨儿厨房新做的,"她搓了搓手,"您且垫垫肚子,午后去厨房找张厨子...那老小子嘴严,可经不住软话。"
日头爬上东墙时,苏婉儿提着竹篮晃进厨房。
灶上蒸着藕粉糕,白汽裹着甜香扑在她脸上。
张厨子正抡着菜刀剁排骨,见了她便把刀往案板上一磕:"三姑娘今儿怎得闲?"
"嬷嬷说要给老夫人炖参汤,"苏婉儿笑着递上竹篮,"我来讨两朵新鲜银耳。"她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张叔的手艺,府里谁不夸?
前儿二姑娘还说,您炖的莲子羹比外头楼子里的都好。"
张厨子的刀顿了顿。
他擦了擦手,从陶罐里捡了两朵雪银耳子放进竹篮:"二姑娘?
昨儿她房里的小丫鬟来要炭,说是要烤蜜饯——大六月烤蜜饯,当老奴傻呢?"他突然压低声音,"前儿老奴去福来钱庄送月钱,撞见柳夫人的陪嫁周妈从后堂出来,怀里还揣着个锦盒..."
苏婉儿的呼吸一滞。"福来钱庄?"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竹篮边缘,"我记得上个月采买木耳,也是从福来走的账..."
"嘘——"张厨子慌忙看了眼厨房门口,剁排骨的刀又剁得飞起,"三姑娘聪明,该知道有些事...得等水浑了再摸鱼。"他突然把竹篮往苏婉儿手里一塞,"快走吧,莫让人看见。"
日影西斜时,苏婉儿站在侍卫房门口。
林侍卫长正擦着佩刀,刀鞘上的铜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三姑娘请进。"他起身搬了个木凳,"可是出什么事了?"
"昨夜有人进我房偷东西。"苏婉儿把昨晚的情形简要说了,"林大哥可知道,松竹院的夜巡是谁当值?"
林侍卫长的手猛地收紧,佩刀"当啷"一声磕在桌角。"是王二牛。"他拧着眉翻出巡更簿,"这小子昨儿说肚子疼,换了张狗子顶班——张狗子那混球,准是躲在角门喝酒!"他突然抬头,目光如刀,"三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审张狗子,再调府里的暗桩查苏二姑娘房里的动静!"
晚风掀起窗纸,吹得巡更簿哗哗响。
苏婉儿望着林侍卫长腰间的虎符,突然想起系统里"化解危机"的进度条——原来每一步筹谋,都在系统的算中。
"有劳林大哥了。"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明儿老夫人要设家宴,怕是要查中馈账目...若有什么动静,还望林大哥多留意。"
林侍卫长重重点头,佩刀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
暮色漫进松竹院时,苏婉儿站在老梅树下。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抠开第三块青石板——石板下果然有个巴掌大的暗格,里面躺着半块旧玉佩,刻着"昭"字,和她生母留下的木簪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咚——"的一声惊起满树栖鸟。
苏婉儿把暗格重新盖好,摸了摸发间的木簪。
明日家宴,柳氏和苏若柔怕是要发难,可她手里,早攥着不止一张底牌。
"小环,"她对着屋内唤了一声,"把我那套月白缠枝莲的裙衫找出来。
明儿...该让她们瞧瞧,松竹院的梅,可不是好折的。"
窗外的暮色渐浓,松竹院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案头那本《大昭盐法》——书页间,半张没烧尽的碎纸片正静静躺着,隐约能看见"赵"字的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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