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引擎的嗡鸣裹着跃迁时的蓝光，在戴瑶耳膜上震出细密的麻痒。

    她指尖抵着探测仪，屏幕上"影渊"二字仍泛着幽蓝，像块烧红的烙铁贴在视网膜上。

    "阿福，检查生命维持系统。"她侧头看向操作台前的少年，后者正手忙脚乱地调试着全息星图，发梢还沾着今早维修管道时蹭的机油，"跃迁后星尘风暴等级可能超标，备用氧气罐再查一遍。"

    "是！"阿福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已经让阿力把应急舱的密封胶条全换了新的——他说这是给许殇大人的战服补洞练出来的手艺。"

    戴瑶忍俊不禁，目光扫过驾驶舱另一侧。

    许殇靠在星图控制台边，垂眸擦拭着那柄骨纹短刀，刀身映出他眼尾淡粉的疤痕。

    三天前跳石板时被石棱划的伤，明明医疗兵说三天就能好，他偏要留着——说是"给某财迷的向导费凭证"。

    "戴小姐。"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阿土的声音从探测室传来，"有加密讯息，来源标记是......阿星？"

    戴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星是试炼场的引导员，三个月前在暗渊星分别时，对方眼神还像被程序困住的提线木偶，怎么会突然发来加密通讯？

    她快步走到通讯台前，指尖刚触到接收键，许殇的手掌已覆在她手背。

    他的体温透过战术手套渗进来，带着地府特有的凉意："先开干扰器。"

    阿福立刻调出防御程序，驾驶舱的蓝光转为暗紫。

    戴瑶按下确认，全息屏上跳出一串乱码，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自动重组——是阿星的脸，右耳后泛着不自然的青灰，那是被植入芯片的痕迹。

    "小心阿幽。"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个字都带着机械音的卡顿，"他能通过'魂链'控制人心......我、我在记忆库里翻到的......"影像突然扭曲，阿星的瞳孔泛起红光，"警告终止！

    警告终止！"

    通讯"啪"地切断。

    戴瑶盯着黑屏的全息屏，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许殇的指节抵在她后颈，替她揉散紧绷的肌肉："阿星在反抗控制。"

    "所以他才选在跃迁途中发讯——那时星舰防御最弱，干扰器又没开。"戴瑶深吸一口气，探测仪在掌心发烫，"看来影渊的水比想象中深。"

    星舰的跃迁提示音适时响起。

    阿福的额头沁出薄汗："已抵达影渊轨道，地表扫描显示......有星尘风暴覆盖，地下三千米处有金属反应。"

    "坐标吻合。"戴瑶调出探测仪的定位，红点与扫描结果完全重叠，"穿甲弹准备，我们需要硬着陆。"

    许殇将短刀收回腰间："我先下去探路。"

    "想都别想。"戴瑶扯住他战术服的领口，指尖擦过他喉结，"说好了下一票一起。"

    星舰冲破星尘的瞬间，金属撞击声炸响。

    戴瑶被震得撞进许殇怀里，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这是地府战神特有的气息，连星尘都染不脏。

    等舱门打开，入目的是半座坍塌的穹顶，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垂落如巨蟒，地面铺着刻满鬼文的青石板，每块都泛着幽绿的荧光。

    "记忆晶体。"许殇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戴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墙角堆叠着半人高的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拇指大小的菱形晶体，每颗都流转着细碎的光。

    她取出探测仪，光束扫过最近的晶体。

    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一段影像在两人之间展开——画面里是阿虎，那个总把腰板挺得笔直的年轻人，此刻正跪在地上，额角渗血。

    他对面站着个穿黑袍的男人，面容被阴影遮住，只露出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

    "你以为能反抗？"黑袍男人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魂链入体，你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他指尖弹出一道黑雾，钻进阿虎眉心。

    阿虎的瞳孔瞬间涣散，再抬头时，眼底只剩空洞的服从。

    戴瑶的探测仪"嗡"地发出警报。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探测仪外壳被捏出了浅痕。

    许殇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是阿幽，地府叛将，我当年的部下。"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他偷了我的魂契录，学会了控制人心的邪术。"

    "所以阿虎......"戴瑶的喉咙发紧。

    前几天在补给站，阿虎还拍着胸脯说要教阿力锁魂诀，现在想来，他耳后那道淡青的痕迹，根本不是划伤。

    "去核心区。"许殇拽着她往更深的地下走，靴跟敲在青石板上，"他需要这些记忆晶体维持魂链，核心区一定有......"

    打斗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戴瑶和许殇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

    转过最后一道回廊，入目的场景让戴瑶血液凝固——阿虎正与一名手下扭打，前者的战术服被撕开几道口子，后者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指甲变成漆黑的鬼爪，正往阿虎心口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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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死。"许殇抬手一甩，骨刀擦着阿虎耳畔飞过，钉进那手下的手腕。

    手下发出非人的尖叫，转身要扑，却被许殇掐住后颈提起来。

    他的瞳孔里翻涌着黑雾，像团永远烧不尽的鬼火。

    "阿虎！"戴瑶冲过去，扶住单膝跪地的年轻人。

    阿虎的脸白得像纸，额角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抬头看向戴瑶，眼底黑雾翻涌，却有一丝清明像火星般忽明忽暗。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不是自愿的......他说......说只要我听话，就放了我娘......"

    许殇的动作一顿。

    他松开手下，那家伙立刻像断线的木偶瘫在地上。

    战神蹲下身，与阿虎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虎......"

    "阿虎的娘在鬼域第三城卖桂花糕，对吗？"许殇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幼兽，"她总说阿虎是最乖的孩子，能考上鬼差学院。"

    阿虎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黑雾在他眼底退潮，露出眼尾那颗小痣——戴瑶记得，三天前在甲板上，阿虎说这是他娘用桂花蜜点的。

    "许殇大人......"他颤抖着抓住许殇的手腕，"救救我......我不想......不想杀阿明......"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戴瑶猛地抬头，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墙角的记忆晶体突然泛起微光，其中一颗掉在地上，滚到她脚边——是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缠着半缕红线。

    许殇的指尖抵住她后腰，低声道："有人来了。"

    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荡开回音时，戴瑶的后颈先于视觉捕捉到了那道身影。

    转角处的阴影里，阿星扶着斑驳的金属墙站起，右耳后的芯片泛着幽蓝的光，像块烧化的玻璃嵌进皮肤。

    他的瞳孔还残留着红光残影，却硬是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戴小姐，许大人......我没、没时间解释了。"

    他踉跄着冲过来，掌心躺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的红线被血渍染成暗褐。"解魂针。"他喉结滚动，声音里的机械音卡得厉害，"阿幽用这个种魂链......我、我在他实验室偷......偷复制的。

    反向注、注射能切断......"

    戴瑶的指尖刚碰到针柄，阿星突然攥紧她手腕。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皮肉，芯片处的皮肤突突跳动："只能用一次......他在记忆晶体里设了监、监控。"话音未落，他猛地推开她，转身撞向墙侧的通风管道——金属摩擦声刺耳，等戴瑶回头，只看见他的衣角被管道吞进去的残影。

    "许殇！"戴瑶攥紧银针转向阿虎。

    年轻人正蜷缩在墙角，黑雾又开始往眼底涌，额角的血把青石板洇出个暗红的圆。

    她蹲下身，银针在掌心发烫，"我需要你的血。"

    许殇已抽出骨刀，刀尖轻轻划过阿虎指尖。

    血珠刚冒头，戴瑶就将银针按上去。

    暗红色的血顺着针尾红线往上爬，像条细小的蛇钻进针管。

    阿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黑雾从他七窍涌出，在半空凝成扭曲的人脸——是阿幽的声音，尖啸着要往戴瑶面门扑。

    许殇的骨刀旋出银弧，黑雾被劈成碎片。

    戴瑶趁机将针尾抵在阿虎后颈，拇指按下针柄。

    "叮——"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整座基地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阿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的扬声器里挤出来，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以为偷根破针就能坏我好事？

    太天真了！"

    戴瑶的探测仪疯狂震动，屏幕跳出猩红的"自毁倒计时：00:10:00"。

    许殇拽起她和阿虎往主控室跑，可刚转过弯，前方的金属门"轰"地落下。

    戴瑶踹了门一脚，门纹丝不动——是地府特有的锁魂金属，连她的探测仪都割不开。

    "分开走！"许殇将骨刀抛给她，"去动力舱关自毁程序，我带阿虎找备用通道！"

    "不行！"戴瑶反手攥住他手腕，探测仪的光束扫过门锁，"这门能撑三分钟——"

    "戴小姐！"阿虎突然抓住她另一只手。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清明，眼尾的小痣被冷汗浸得发亮，"我知道通风管道的路线！

    我娘以前在鬼域维修过这种基地！"

    三人刚冲进通风口，身后就传来金属撕裂声。

    戴瑶回头的瞬间，看见阿幽的黑袍角闪过——他的脸终于露出来，左脸是正常的人类皮肤，右脸却爬满鬼纹，像被什么东西啃掉了半张。

    "倒计时00:05:00。"

    通风管道窄得只能匍匐前进。

    阿虎在前头扒着铁皮，戴瑶在中间，许殇断后。

    管道里落满铁锈，呛得人睁不开眼。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前方出口的坐标显示是主控室，但屏幕边缘跳出个小红点，是阿明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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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她拽住阿虎的脚腕，"阿明在出口。"

    阿虎的动作顿住。

    戴瑶想起三天前在甲板上，阿明还教阿虎擦战术靴，说"男人的战靴比脸还金贵"。

    可此刻探测仪显示，阿明的生命体征乱成一团，像团被揉皱的线。

    出口的金属盖"咔嗒"一声被掀开。

    阿明的脸出现在光里，手里攥着枚银色引爆器。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

    "阿明！"阿虎想冲过去，被许殇一把拽住。

    "我娘在他手里......"阿明的眼泪砸在引爆器上，"他说只要我......"

    倒计时跳到"00:01:00"。

    戴瑶的脑子"嗡"地炸开。

    她看见阿明的拇指已经按在按钮上，看见许殇的骨刀正朝阿明飞过去，看见阿虎红着眼睛要扑出去——最后定格在阿明颤抖的瞳孔里，那里有她自己的倒影，正疯了一样往前冲。

    "滚开！"

    她撞开阿明的瞬间，探测仪的紧急传送功能被撞得启动。

    蓝光裹住三人时，戴瑶听见爆炸声撕裂空气，看见阿明被气浪掀飞的身影，看见他手里的引爆器在火光中炸成碎片。

    再睁眼时，他们站在一片青瓦白墙前。

    地府的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阿虎突然僵住。

    他望着朱红宫门上方的"镇魂殿"匾额，喉结动了又动，最后埋下头，肩膀微微发抖——那是他小时候总蹲在门口，等卖桂花糕的娘收摊的地方。

    许殇的手搭在戴瑶肩上。

    她抬头，看见他眼尾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而远处的云层里，有双幽蓝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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