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许殇的鬼面甲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他望着飞舰甲板上的阿古,对方墨绿锦袍被血雨浸透,眉骨处的锁链图腾泛着妖异的紫——哪是什么影界使者,分明是阿古自己纹了影界的图腾,再找个替身演了出戏!
"许将军果然聪明。"阿古扶着栏杆笑,声音混着血雨里的腐臭飘过来,"那些试炼?
冰谷的霜之心,火焰山的赤焰珠,不过是引你入瓮的诱饵。
灵魂吞噬阵需要七重本命精元做引,你每过一关,就往阵眼里多添一道锁。"他抬手一挥,甲板上的摄魂幡突然炸开幽绿烟雾,在空中凝成巨大的黑色漩涡,"现在——"
漩涡中心迸出无数根黑链,像活物般缠向许殇的脚踝。
许殇鬼刃横劈,却见黑链遇刃即合,反而勒得更紧。
他这才惊觉,方才吸收霜之心时松动的力量,此刻竟被某种诡力压制着,连鬼纹都暗了几分。
"你早就算计好!"许殇咬牙,鬼刃在掌心烙出红痕,"那些污蔑我通敌的证据,也是你伪造的?"
"不然呢?"阿古的指甲深深掐进栏杆,指节发白,"你战功越盛,鬼帝越看重你,我这个辅政大臣算什么?"他忽然尖笑起来,"你以为影界的人真敢闯地府?
是我放他们进来的!
只要你死在影界手里,鬼帝悲痛之下,自然会把大权交给我——"
黑链猛地收紧,许殇被拽向漩涡中心。
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喉间泛起腥甜。
血雨中传来隐约的喧哗,像是远处民众的呐喊,可此刻他的听觉正被阵法吞噬,声音越来越模糊。
同一时刻,议事厅的星链投影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戴瑶指尖在控制台狂点,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脸上——方才阿勇的通讯里只来得及说"许殇被困血雨阵",她便疯了似的冲进星脑室。
现在星链系统的权限正在破解,倒计时在视网膜投影上跳着猩红的数字:00:59。
"阿花!"她回头吼了一嗓子,"带民众退到结界外!"
阿花正揪着个喽啰的衣领往地上按,闻言反手将人甩给卖茶汤的老汉,发间银饰乱颤:"戴小姐你放心!"她扯着嗓子喊,"信许将军的跟我来!"人群如潮水般向门外涌去,那个抱孩子的妇人跑了两步又回头,把怀里的小包袱塞给戴瑶:"这是我家传的避魂玉,给许将军!"
戴瑶攥紧温凉的玉坠,喉头发热。
倒计时跳到00:01时,控制台发出"叮"的轻响。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确认键——
整个地府的天空突然被金光笼罩。
初代战神的虚影踏云而来,银甲上的鬼纹流转着与许殇额间相同的红光。
他的声音如洪钟,震得血雨都为之一滞:"真正的战神,应为众生而战,而非为权谋所用!"
阿古的飞舰剧烈摇晃起来。
甲板上的喽啰们纷纷跪伏,摄魂幡上的骷髅眼滋滋冒着黑烟。
阿炎攥着火焰山令牌的手在抖,铁面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阿翁扶着石桌站起,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连一直缩在角落的阿星,此刻也抬起头,喉结滚动着看向天空。
"骗人!
这是伪造的!"阿古尖叫着去抓控制台,却被突然冲上来的阿勇一拳砸在脸上。
阿勇的鬼面裂了道缝,露出底下狰狞的伤疤:"我跟着将军打了三百场仗,他的血救过我三次命!"他扯住阿古的衣领,"你敢说这些年往影界送的粮草,不是你签的字?"
血雨里的许殇突然被强光刺得眯起眼。
他望着天际的战神虚影,意识里的黑雾突然撕开一道裂缝——戴瑶举着探测仪在遗迹里翻找的样子,她把最后一块能量晶塞给他时说"我这人不做亏本买卖"的挑眉,还有刚才阿花喊着"他背过老人去医馆"时,她站在台阶上冲他笑的模样。
"力量不是为了统治......"许殇低喃,心口的霜之心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被压制的力量如火山喷发,黑链在他身周寸寸断裂。
他缓缓站起,鬼纹从额间蔓延至脖颈,战神戟的虚影在身后凝现,"而是为了守护。"
漩涡中心传来刺耳的尖啸。
阿古的飞舰被无形之力掀得翻转,他抓着栏杆往下坠,眼底满是惊恐:"不可能!
这阵法连鬼帝......"
话音未落,许殇的战神戟已穿透黑雾,精准钉在他脚边的甲板上。
戟尖震起的气浪掀飞了阿古的冠冕,露出底下泛白的发丝。
而在混乱的人群中,阿星望着天空的战神虚影,手悄悄摸向怀中的伪命令书。
那张被他藏了三年的羊皮纸此刻烫得惊人,他望着许殇踏血而来的身影,喉结动了动,手指慢慢攥紧纸角......阿星指尖的羊皮纸被体温焐得发烫,三年前阿古将伪造的通敌令塞进他怀里时说的"这是为了地府稳定",此刻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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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殇踏血而立的身影在视网膜上越来越清晰——那是当年在乱葬岗背他找药草的人,是为救被影界掳走的孩童硬闯三重鬼蜮的人。
"撕了!"阿花的喊杀声混着血雨劈头盖脸砸来。
阿星喉结猛滚两下,指甲深深掐进纸背,"嘶啦"一声,泛黄的羊皮纸在掌心裂成两半。
碎纸片被风卷起时,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哑得像破锣:"战神已归位,谁还敢阻他传承!"
这一嗓子惊得跪伏的喽啰们纷纷抬头。
阿翁扶着石桌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三年前许殇被押入天牢时,他摸着案头的《地府典》翻到"战神传承"那页,墨迹未干的批注还在:"非至善者不可承"。
此刻天际初代战神的虚影与许殇额间鬼纹交相辉映,哪里还有半分疑问?
"传承已认主,不得干涉!"阿翁甩开拂尘,银须在血雨中扬起,声音震得廊下铜铃乱响。
他抄起案头的《九泉志》砸向缩在角落的记录官:"把这三年的污言秽语全烧了!"
甲板上的阿勇听得热血上涌。
他踹开阿古抓过来的手,鬼面裂缝里渗出的血珠溅在对方脸上:"守好阵眼!"他冲身后的守卫团吼,刀尖挑起阿古腰间的玉牌——那是控制灵魂吞噬阵的能量核心。
戴瑶的探测仪在他掌心震了震,红光正好扫过玉牌暗纹:"往东南三十度!"她扒着飞舰残骸跃过来,发绳崩断,长发在风里乱舞,"我破解过影界阵法,这玉牌连的是地下血池!"
阿勇的刀光擦着戴瑶耳畔劈下,玉牌应声碎成八瓣。
血雨突然顿住,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飞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阿古的脸瞬间煞白——那是他养了十年的血池在崩塌。
"我们要的是未来,而不是恐惧!"阿花挤开吓呆的喽啰,怀里还护着方才那妇人的孩子。
她抄起不知谁掉在地上的短刀,刀尖戳向试图逃跑的账房先生:"把克扣的粮册交出来!"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许将军救过我爹",接着是"他修过桥!他给孤儿送过冬衣!",欢呼声像滚雷,从议事厅炸到长街上。
许殇站在漩涡中心,能清晰听见这些声音了。
霜之心的蓝光与战神戟的金光在体内翻涌,被封印的力量顺着经脉奔突,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欢鸣。
他望着阿星手里的碎纸片,望着阿翁抖开的《九泉志》,望着戴瑶沾血的侧脸——原来真正的传承,从来不是阵眼里的锁,而是人心的秤。
"咔!"最后一道封印在眉心崩裂。
许殇仰头长啸,鬼纹如活物般爬满全身,战神戟的虚影凝成实质,戟尖挑起的金光将血云撕成两半。
他踩着破碎的黑链走向祭坛,战靴碾过阿古瘫软的手指:"从今天起,地府将不再属于旧日阴影。"
欢呼声掀翻了天际的阴云。
戴瑶抹了把脸上的血,刚要冲许殇笑,探测仪突然在掌心震得发麻。
她低头的瞬间,屏幕上的荧光刺得她眯起眼——那些她熟悉的宝物坐标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流动的墨字,像用血写在水面上:"恭喜你获得战神之力......那么,准备好迎接冥魇了吗?"
风卷着碎纸片扑过来,糊住了探测仪的屏幕。
戴瑶捏紧仪器,抬头正撞进许殇的目光。
他的战戟还在滴着金光,可她突然觉得,方才那行字比血雨里的黑链更烫,烫得她后颈起了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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