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西侧,火场余烬未灭。焦梁折作几段,横在雪里,像一截截被掐断的骨。皇后立在灰烟之间,指尖拈着那只被火燎去半面漆的杏木雕花筒。筒底月牙仍在,却多出一道新伤——一线极细的裂纹,从月牙尖蜿蜒至筒口,如一道泪痕。
李玉躬身奉上一物:“火场里只寻得这个,其余都化灰了。”
那是一片薄如蝉翼的皮,三寸见方,色作暗红,边缘焦卷,像是从人身上生生撕下。皮面以极细的针脚刺着半朵梅花,花蕊处一点朱砂,被火烤得愈发鲜烈。
皇后指尖一颤,皮片便飘落进雪地。
她认得——这是杏影后肩的皮。
昔年杏影出生,左肩胛即带一胎记,状若五瓣梅花,色淡红。太医言“此女贵不可言,然花开五瓣,必有一劫”。皇后恐招忌讳,从未声张,只在女儿周岁那年,命宫人以朱砂刺入胎记,使花色永固,血线暗藏。此事连乾隆亦不知,唯她与杏影二人共守。
如今这半朵梅花却出现在火场焦尸之皮上。
皇后俯身拾起那片皮,贴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焦苦之味混着女儿乳名“阿灼”的余温,一并滚进喉头。
“李玉,”她声音极低,“把井口那具‘无舌女尸’,抬到本宫寝殿地窖。”
李玉骇然抬头:“娘娘,那尸身已烂——”
“她不会烂。”皇后截断他,眸色如霜,“她若真服‘朱颜’,三个时辰后面目尽毁;可火场焦尸不过一刻,皮相已枯,肌理却未溃。那分明是死前被剥下的皮。”
她抬眼望向远处东华门方向,雪色苍茫里,一点火红若隐若现。
“有人想让我信,阿灼死了;又有人想让我信,阿灼活着。本宫便顺着他们——看看到底谁舍得拿我女儿的皮做戏。”
……
地窖阴潮,烛火只一盏。
无舌女尸平放青石上,覆一领白布。皇后亲手揭布,一股药香混着血腥扑面——那是“朱颜”独有的腐梨味,却淡得近乎怜悯。尸身面目焦黑,唇齿却完好,齿列细贝,与杏影少时缺一枚虎牙的齿痕全然不符。
皇后指尖掠过女尸肩胛,衣料已烬,肌肤却平滑无花。
“果然不是她。”
她转身,从怀中取出另一物——那截从火场拾得的焦黑羊皮。羊皮边缘参差不齐,似被人生生扯去半幅;展开来,背面以血画着一座倒悬的城,城心一口井,井沿刻着“永”字,正是永琪旧玺之迹。
而井底,以银粉点了一朵极小的梅花。
皇后以指甲刮下一点银粉,置于舌尖——苦,微甜,是北疆“雪里青”之毒。
此毒若入血,可令胎记浮凸三日,宛若新生。
“原来如此……”皇后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回荡在窖壁,像冰泉击石。
“他们剥了阿灼的皮,取梅为信;又借‘雪里青’让假尸生出胎记,逼我认女。可他们不知——”
她伸手抚过自己右腕,一道旧疤宛然。那是昔年她与杏影同刻的“义结金兰”之契,以匕首划掌,血滴合于一处,染成一朵并蒂梅。真杏影之血,与皇后之血,可融于水;假者则凝而散。
皇后取匕首,划破指尖,血珠滚落,滴在女尸肩胛。
血珠凝而不散,如红泪坠冰。
“你不是我女儿。”
她转身,将那片焦皮与羊皮并置烛火之上。火舌卷过,梅与井俱化作灰。
“阿灼未死,却被人剥皮取信……”皇后眸中映着火光,一字一顿,“那本宫便剥了他们的皮,来还我女儿的命。”
……
子时,御花园枯井。
井壁苔痕深处,铁链轻响。傅恒按约而至,却见井沿多了一物——一只素白锦囊,内盛半朵干枯的梅花,花心以金线缝着极细的“灼”字。
傅恒指尖一颤,锦囊下压着一张字条,是皇后亲笔:
“井底人,勿放。
三日后卯时,本宫亲自来取他的皮。”
雪落无声,梅香却烈。
井底铁链声骤急,似有什么东西,正被这香气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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