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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7章 托物为定十年约
    高澄凝视着前线传回的首战失利战报,眉宇凝重。

    “为何对上西人,就会失利?”他不由得喃喃自语。

    转身取过案头积尘的玉壁城谍报。

    指尖摩挲着绢帛上韦孝宽布防的墨迹,想起父亲败归的愤恨,玉壁城下那数万精锐早该化作骸骨了吧?

    “玉壁之败,表面折在韦孝宽之手,实则败于王思政的运筹帷幄。此人不除实乃我心腹大患。”

    原拟速取颍川的谋划,如今看来恐怕难以如愿。

    长围的策略虽军资,但想当前国力尚可支撑。

    思及玉壁前车之鉴,父亲当年正是败在急于求成。

    于是提笔批复高岳的奏请,又特意朱砂添注:

    “卿以督军为要,围城诸事悉与绍宗定策,计取为上。”

    殿门开启,高澄抬眸望去,晚膳是一面生的膳童送入。

    顺口问道:“为何不是兰京来?”

    “他……兰公子手上受了伤,不能前来奉膳!”

    “伤得如何?”

    高澄脱口而出,随即眉头一皱,似觉不妥,无论如何他不过膳奴,何须自己亲问?

    奈何话已出口,只得冷着脸等答。

    “回大将军,是与厨役争执时被沸水所伤,这两日恐难侍奉膳食了。” 膳童伏首应道。

    高澄显得有些诧异,若非招惹,兰京待人一般恭谨有礼,不似会与人争执。

    目光已转向案上文书,不再看他:“好了,搁下膳食,退下吧。”

    待膳童退出后,高澄随即唤道:“宝业。”

    “大将军有何吩咐?”

    “去膳房查问清楚,兰京因何事与人争执。”

    “诺!”韩宝业正要退出。

    “慢着——”高澄忽又开口:“取些上好的烫伤膏药,送去给他。”

    韩宝业闻言微怔,抬眼偷觑高澄一眼。

    “是,大将军!”

    兰京独坐于席间,指节摩挲着冰凉的膏药瓷瓶,左手疼得钻心,却并没有为自己上药。

    暮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游移,映得他神色晦明不定。

    这些时日与高澄相处,愈觉此人如雾里看花。

    看似不恭,可批阅文书总是夜深阑静,且素来雷厉风行;

    能恣意张扬的纵马游猎,抚琴对弈时也自有一派弘雅风度。

    似是浪荡不羁,偏对秦姝用情至深。

    “倘若没有这身份之别,立场相对”

    纵使肌肤相亲时,沉醉的却从来只有自己,那人眼底始终清明。

    想到此,兰京手指骤然收力,裂声冷笑:“没有如果,不可为痴人父亲,是儿不孝,儿一定会南归。”

    盛乐城正是牛羊市最热闹的时节,已是暮色时分,贩夫走卒仍吆喝着。

    新生的羊羔犊牛被拴在木桩上咩咩叫着。

    驿站东侧,柔然使团的驼马停了下来。

    秃突佳勒住缰绳,粗声喝道:“天就快黑了,明日再启程!”。

    抬眼正对上堵路的羊羔贩子,还偷眼打量着自己,旋即横眉怒目:“瞧什么瞧,还不给老子让开路。”

    那贩子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驱赶着牲畜躲开。

    木韩晔勒住缰绳刹那,烟尘忽然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前方羊群咩咩声中,是秦姝一袭素衣执鞭驱赶穿过,向来锦衣玉食的高家小四郎,都是一身简朴。

    “她怎在这里?!”

    余光扫过秃突佳,正盯着棺车驶入驿站院内,似乎并不识得秦姝。

    秦姝也只是专注驱赶着小羊犊,并没有瞧见她。

    立刻翻身下马,隔着数十步距离,尾随秦姝而去。

    “阿娘”长恭侧仰着头望向秦姝:“我们要一辈子在这儿放羊么?”

    “人活着,若想去哪里便是去哪里,才算不枉这一遭”

    秦姝抿笑,垂头回应:“待这些羊羔长成了,阿娘便卖了它们,带着你去江南看看可好?”

    高长恭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望着眼前十来只半大羊羔子,小小的肩膀随着一声长叹垮下来,稚气的眉眼间凝着与年岁不符的愁绪。

    每当提及阿爷,阿娘便会别过脸去,不再搭理自己。

    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也知道了,那些央求母亲归家的话都是徒劳。

    “秦娘子!”

    秦姝听到唤声回头,看见木韩晔正疾步追来。

    “你……”

    秦姝的疑问刚启口,木韩晔近前来却先问道:“娘子,您会在这里?”

    “我……只是想带着孩子,四处走走看看。”

    她轻声答道,目光落在她一身素白丧服上,心头微沉:“你……这是?"

    木韩晔一泪落下,声音低哑:“公主……薨了!”

    抬袖拭去面上湿痕,又道:“我才去柔然告知可汗,如今返程,去送公主最后一程。”

    秦姝喉间发紧,最后沉声问道:“她……”

    心底一阵悲触发疼,若非她,北秋与绮娜或许正在草原某处牧羊……

    “公主难产,拼死生下了孩子,困在晋阳宫这些年……”

    木韩晔眸中隐痛,忽地上前一步,哀声道:

    “秦娘子,若您真的怜惜那孩子,可否跟我回去,向大将军求个恩准?

    他虽应了我会放过那孩子,可我仍怕……他对那孩子不利!”

    “大将军一定会听您的话!”

    高长恭立刻仰头看母亲,见她只是蹙眉沉默,紧跟着说:“阿娘,我们回去吧!”

    秦姝眼波微转,最终转向木韩晔。

    开口:“我与他已经恩断义绝。

    木韩晔闻言一怔。

    “他曾答应过我,说不会伤害那个孩子……”

    秦姝抬眸:“若是你不放心,不妨随我来。帮我带件东西给他,或许能让他信守承诺!”

    木韩晔无可奈何,最终沉默着点了点头。

    跟随秦姝到了她的毡帐处,只见她从箱底取出一件男子衣袍,用一方青布仔细包裹。

    “这件衣袍给他,就说我已经应诺,制好了这件袍子。”

    秦姝指尖轻抚包裹布角,声音渐沉:

    “你就告诉他,叫他莫要忘记对我的许诺,若是十年后的今日,我能在无名的墓前见你带着那孩子平安无事,我会让长恭回到他身边,可他若伤害了孩子”

    “此生此世,我与他生死不复相见!非但如此,长恭也不再是高家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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