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界发生的一切,剑无尘并不知道。
他此刻正静立于一栋高级公寓的阳台上,俯瞰着下方那座被霓虹灯火勾勒出轮廓的钢铁森林。城市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却又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无法侵扰这方寸之地的宁静。
如果被他知道,在某个无法感知的枯败世界里,有一位自称“死神大王”的存在,正打算将他的名字写在一本连神都能杀死的笔记上,他会作何感想?
或许,也只是付之一笑吧。
因为他的名字,就叫“剑无尘”。
这两个字,本身就承载着一段古老到连时间都需要仰望的因果。它是一个代号,一个身份,更是一种……早已超脱了“名字”这个概念本身的“理”。想用承载着“死亡”规则的笔记来书写“无”之大道的真名,无异于想用一滴水去熄灭一颗恒星,其结果,只会是水滴自身的蒸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剑无尘,远未恢复到可以无视一切的境界。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个时空,只知道这个宇宙的法则脉络,与他所熟悉的诸天万界截然不同。这里有灵气,稀薄却纯粹;有法则,松散却坚韧。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体系,对他而言,既是束缚,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何时才能重凝大道真身,并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不知道。现在这点微末道行,不过是昔日汪洋中的一滴水,冰山之一角罢了。
至于刚才,在那片湖边,随手抹去那道附着在人类身上的死亡规则……
“种下了因,便会有果。”剑无尘在心中默念。
那股力量虽然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其背后必然有一个源头,一个体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对方迟早会找上门来。他只希望,对方不要强得太过离谱。
这个念头,已是第二次在他心中升起了。
第一次面对的,是创世神。一个以创造和毁灭宇宙为乐的原始古神,其一念便可演化星河,一怒便可令万界归墟。他执掌的是“创世法则”。和毁灭法则
而这一次,似乎是死神。执掌“死亡”权柄,无论凡人、仙人,抑或是神明,理论上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那个世界的死神之中,应该有一个更加强大的首领,它的那本笔记,想必也与众不同。
“创世……死亡……”剑无尘的眼神深邃如夜空,“都是大道的不同显化罢了。只是我的大道真身,如今空有至高法则的‘体’,却无半点道则的‘用’。”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潜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但那力量,没有道则支撑,无法调动。如今能动用的,只有最本源的、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理”——也就是那至高法则的被动特性。
“若是此时突然冒出来一个真正领悟了‘道则’,或者精通‘创世法则’的强者,自己恐怕还真得脱层皮。”他不禁自嘲地想。
剑无尘目前并不知道,他所忧虑的“道则”,是独属于他这等“大道真人意志”的权柄。在这无尽时空,万千宇宙之中,除了他自己,再无任何一个生灵可以真正领悟和拥有“道则”。其他的神明,无论多么强大,所能触及的极限,也仅仅是“法则”的层面。
他正思索间,屋内传来了温柔的呼唤。
“吃饭啦。”
是柳青颜的声音。
剑无尘眼中的深邃与沧桑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温润澄澈。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也悄然隐去。他的身形轮廓微微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已经变成了柳青颜最熟悉、也最喜欢看到的那个温和青年的模样。
“来了。”他应了一声,转身走回客厅。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热气腾腾,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柳青颜正忙着盛饭,看到他过来,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剑无尘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色泽金黄的煎鱼放入口中。鱼肉外酥里嫩,咸淡适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鲜甜。
“今天的鱼味道不错。”他由衷地赞叹道。
柳青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得到了天大的夸奖,惊喜地说道:“真的吗?我今天特意跟楼下市场的王大婶请教了诀窍呢!她说煎鱼之前要先用姜片擦一下锅底,这样就不容易粘锅,还能去腥。”
“嗯,很好。”
“好吃就多吃点!”柳青颜高兴地又给他夹了一大块,“以后你想吃,我每天都给你做。”
剑无尘看着她那张因自己一句夸赞而神采飞扬的脸,心中那古井无波的道心,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不是涟漪,那更像是一粒尘埃落在了镜面上,虽未扰动镜面本身,却让镜中之景,多了一点真实。
他修的是无之大道,没有七情六欲,心如止水,不染尘埃。他与柳青颜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之所以会留在她身边,只是因为从时空裂缝中坠落穿越到他的丈夫躯体的一丝联系,或者是这个女孩无意中的善意,如同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他即将飘散的真灵重新锚定在了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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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份因果。在还清这份因果,或是自身恢复到足以斩断一切因果之前,他会留在这里。守护她,便是守护自己存在的“坐标”。
或许,这也是一种修行。在最绚烂的人间烟火中,守住最纯粹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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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死神界。
死神大王的威压虽然已经散去,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每一个死神的心头。
那片由灰色雾气构成的镜子,还未消散。镜中的景象,定格在那个名叫l的人类与老管家渡离去的背影上。但现在,没有一个死神敢再多看一眼。
仿佛那个人类身上,附着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仅仅是注视,都会招来厄运。
“都……都听到了吧?大王的命令。”一个年长的死神率先打破了死寂,它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从今天起,那个叫‘l·wliet’的人类,是禁区。谁要是敢动他一根寒毛,别怪我没提醒,大王的怒火,可比化为沙土要痛苦一万倍。”
“知道了,知道了。”
“谁还敢去碰那个烫手的山芋啊,嫌命长吗?”
“一个被未知的‘神’罩着的人类……真是闻所未闻。我们死神,不才是所有生灵的终点吗?什么时候轮到别的神来插手死亡了?”一个年轻气盛的死神愤愤不平地说道。
“闭嘴!蠢货!”年长的死神厉声呵斥,“你懂什么?大王说得很清楚,那个存在,是‘抹除’规则,而不是‘对抗’规则!这是本质的区别!就像你可以在纸上写字,而祂,可以直接把纸撕了!你还想跟祂讲道理?”
年轻死神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死神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永恒的无聊,第一次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恐惧——所取代。
然而,死神的本性,就是混乱与无序。恐惧过后,那根植于骨子里的、对生命的漠视和以玩弄命运为乐的劣根性,又开始蠢蠢欲动。
“咳……”一个长着昆虫复眼的死神,也就是之前嘲笑过基弗拉的那个,眼珠转了转,沙哑地笑道:“大王只是说,不准我们干涉‘那个’人类的命运。可没说,不准我们干涉‘其他’人类的命运啊。”
它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圈圈涟漪。
“对啊!”
“还是像以前一样,找点乐子吧,不然这日子也太难熬了。”
“没错,刚才的赌局还没结束呢!”
压抑的气氛顿时被打破,死神们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重新变得躁动起来。它们骨子里的残忍和无聊,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那个被称为“枯爪”的复眼死神,从地上捡起一根人类的指骨,扔到了赌局中央,嘿嘿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换个玩法。大王不是让我们密切监视那个人类吗?那我们就来赌一赌,在他下一次出现在公共视野之前,我们谁能用笔记,制造出一场最‘有趣’的死亡?”
这个提议,立刻引来了所有死神的兴趣。
“哦?有趣?怎么个有趣法?”一个名为“墨翼”,长着一对破烂不堪的黑色翅膀的死神问道。
枯爪晃了晃它那干枯的爪子,得意地说:“比的不是死亡人数,也不是死亡方式的离奇。我们比的是……‘巧合’!看谁能用最少的笔墨,造成最像意外、最富戏剧性的死亡。就像那些人类话本里说的,‘无巧不成书’!”
“有意思!这个我喜欢!”墨翼拍打着翅膀,扬起一阵灰尘,“我先来!我赌一截肋骨!看我的!”
说着,墨翼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死亡笔记,用尖锐的爪尖在上面迅速划动起来。
城南面包店老板,哈德·贝克,于下午三点零七分,在制作面包时,因用力过猛,不慎将手中的面团抛向空中。面团落下时,恰好砸在他身后正在打盹的猫的尾巴上。猫受惊跳起,撞翻了旁边的一袋面粉。面粉弥漫,使哈德·贝克脚底打滑,向后摔倒,后脑精准地磕在烤箱的金属门把手上,当场死亡。
写完,墨翼得意地将笔记内容展示给众神看。
“哈哈哈,怎么样?这一连串的巧合,够不够戏剧性?”
一个死神立即在身前划开一面水镜,镜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人类世界的面包店后厨。一个胖胖的男人正在揉着面团,一切都和墨翼写的一模一样。
下一秒,面团飞起,砸中猫尾,猫跳起,撞翻面粉,男人脚滑,摔倒,后脑磕在门把手上……动作一气呵成,精准得像是排练了无数遍的滑稽戏。
镜中,那个名为哈德·贝克的人类,就以这样一种荒诞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而镜子前,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满足的哄堂大笑。
“不错不错!这个死法,够蠢,也够巧!哈哈哈!”
“这袋面粉扬起来的样子,真像是为他生命的落幕献上的礼花啊!”
“这猫可是关键角色!真是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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