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天剑城,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与尘埃的气息,悄然卷过万剑集那片死寂的废墟。
方才还人声鼎沸、剑气纵横的街道,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一个个呆若木鸡的身影。那些侥幸未被波及的剑客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光空洞地望着那片被凭空抹去的区域,以及那个缓缓远去的青衣背影。
傲寒嫣的脚步有些虚浮,下意识地跟在剑无尘身后,两人的影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得颀长。她的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支造型可爱的糖人,糖人的甜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可她心中翻涌的,却是比任何风暴都要猛烈的惊涛骇浪。
震撼、惊悚、乃至一丝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什么?
十几位声名赫赫的剑王,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老牌强者司空烈,在那个男人面前,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或许连念头都未曾升起的瞬间,他们的手,他们引以为傲的佩剑,便化作了最细微的尘埃。
而那个在天剑城中飞扬跋扈,背后有着剑主级势力撑腰的司空烈,更是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未能说出,便形神俱灭,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整个过程,那个男人甚至没有挪动一步,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没有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气。
他就那样平静地站着,仿佛只是拂去了落在肩头的几点微尘。
“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境界?”傲寒嫣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她自幼在傲家长大,见识过父亲“不动剑皇”傲天行的沉稳如山,也领教过凌家少主“疾风剑皇”凌峰的快剑无双,甚至听过传说中那些剑主、剑尊的盖世神威。可即便是传说中最强大的剑圣,能做到这般轻描淡写地抹杀十几位剑王吗?
不,不可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剑道”乃至“力量”的认知范畴。那不是招式,不是剑术,更不是法则的运用,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碾压。如同神只俯瞰蝼蚁,存在本身,便是绝对的规则。
她看着前方那个从容不迫的背影,一身朴素的青衣在夜风中微微摆动,与这剑气冲霄的天剑城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偏偏凌驾于这座城的一切之上。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丈量着古老的时光,沉稳而悠远。
“咕噜。”
傲寒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厉害。手中的糖人似乎变得有些滚烫,那是她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的证明。
她想起了父亲和长老们在他面前恭敬惶恐的模样,想起了凌峰那柄引以为傲的风吟剑在他指尖寸寸断裂的场景,再联系到刚才那如同神罚般的一幕,一个模糊而又古老的概念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位剑无尘前辈,他的强大,或许根本不能用剑道大世界的境界来衡量。
沉默的行走持续了很久,穿过了几条寂静的长街。周围的建筑风格愈发古朴,空气中弥漫的剑意也愈发厚重。剑无尘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走着,银色的眸子倒映着天边的残月,淡漠得不含一丝情感,仿佛世间万物,生死荣辱,皆引不起他半分波澜。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给了傲寒嫣一种莫大的压力。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跟在一位历经了无尽沧桑的古神身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但心中的疑惑,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每一寸思绪,让她不问不快。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加快了几步,走到剑无尘的身侧,微微躬身,用一种近乎谦卑的语气,轻声问道:“剑……前辈,晚辈……晚辈斗胆,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剑无尘的脚步没有停下,目光依旧望着前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在示意她说下去。
得到许可,傲寒嫣的心跳更快了,她斟酌着词句,生怕有任何不敬之处:“晚辈自幼修剑,所知境界,从剑士到剑圣,皆有迹可循。可前辈您的力量……似乎已经完全超越了晚辈的认知。晚辈……实在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境界?是……剑圣之上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也有一名剑客对剑道终极的好奇与渴望。
问出这个问题后,她便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然而,剑无尘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境界名称,或是给予一番高深莫测的指点。
他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长,更深邃。他那双淡漠的银色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迷茫与追忆。
境界?
多么熟悉,又多么遥远的词汇。
剑无尘的意识,在这一瞬间仿佛脱离了这具躯壳,飘向了混沌虚空的尽头,回溯着那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时光长河。
他记得自己似乎修行了五千载,登临过某个世界的绝顶。但那五千载的记忆,在更浩瀚的时光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在那之后,是多久?一万年?十万年?还是百万年,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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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了。
记忆变得模糊,像一幅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的古老壁画。他的模糊记忆里面,他只记得自己行走在一个又一个世界,见证过文明的兴起与衰亡,目睹过神魔的诞生与陨落。他曾与执掌创世法则的古神对弈,也曾在虚无的尽头独坐,看宇宙如泡沫般生灭。
他曾追求过力量的极致,也曾探寻过存在的本源。他的名号,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纪元,有着不同的称谓。有人称他为“万法之源”,有人尊他为“时空旅者”,也有生灵恐惧地唤他“终焉的观测者”。
“剑无尘”,只是他此次随性而起的一个名字罢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他自己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他究竟是谁?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这些最根本的问题,早已被无尽的岁月磨平了棱角,化作了心底最深处的一声叹息。
所谓的境界,对于曾经的他而言,是攀登的阶梯,是努力的目标。可当他站在了阶梯的尽头,甚至超越了阶梯本身,回首望去时,那些所谓的剑王、剑皇、剑圣,又与山脚下的顽石、路边的野草,有何区别?
都是风景,仅此而已。
“境界……”剑无尘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万古的沧桑,“……是为弱者划定的牢笼,也是为前行者点亮的灯塔。当你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黑夜时,你还需要灯塔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却给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反问。
傲寒嫣愣住了。
她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初时只觉高深莫测,但结合剑无尘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她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是啊,境界是用来衡量强弱的标尺。可如果一个人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标尺所能度量的极限,那么标尺本身,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他本身,就是规则,就是道!
“晚辈……明白了。”傲寒嫣再次深深躬身,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拜服,“多谢前辈指点。”
她不再追问,因为她知道,自己与前辈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境界”二字可以形容的了。那是一道横亘在凡人与神明之间的天堑。
压下心中的震撼,傲寒嫣重新调整好情绪,恢复了作为向导的身份。她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古老石台轮廓在月色下若隐若现,便柔声说道:“前辈,前面就是我们天剑城的飞升台了。”
“飞升台?”剑无尘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兴趣。
“是的。”傲寒嫣见他感兴趣,连忙解释道:“我们剑道大世界,是由无数下位面世界汇聚而成的至高剑道位面。那些下位世界的修行者,若是专精剑道,并且修为达到了世界的顶点,勘破虚空,便有极大的概率飞升到我们这里来。而这飞升台,便是接引他们的唯一通道。”
她指着那座石台,继续说道:“通常,城中三大世家会轮流派长老在此驻守,一来是防止飞升者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惹出乱子;二来嘛……也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天赋异禀的好苗子,可以提前招揽,收入自家门下。”
剑无尘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这种设定,在他模糊记忆里面经历的无数世界中,也算屡见不鲜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飞升台。
这是一座极其宏伟的平台,完全由一种不知名的青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直径足有数千米。石台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而玄奥的符文,这些符文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微光,构成了一个巨大而神秘的阵法。阵法的中心,空间似乎都有些扭曲,散发着一股股强大的空间法则波动。
“看来今天不是我们傲家当值,这里并没有长老驻守。”傲寒嫣环顾四周,轻声说道。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飞升台中心的阵法猛然爆发出万丈金光,璀璨的光芒直冲云霄,将半个夜空都染成了金色。一股浩瀚磅礴的空间之力如同潮水般席卷开来,带着撕裂虚空的尖锐呼啸声。
“有人飞升了!”傲寒嫣美眸一亮,带着几分好奇望向光芒的中心。
金光之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空间裂缝缓缓闭合,光芒也随之收敛,最终完全散去。
只见一位身穿纯白衣衫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飞升台的中央。
他面容冷峻,线条分明,仿佛是用最锋利的剑雕刻而成。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白色发带束起,眼神更是冷如寒冰,锐利如剑。他只是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刻意释放任何气息,但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剑意,便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孤高、寂寞、只为剑而生的意境。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似乎都已经与他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黑色铁剑融为了一体。
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西门吹雪。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陌生的天地,感受着空气中比下界浓郁了何止千百倍的天地灵气与剑道法则,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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