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水里真得好冷...
不过，自己是怎么沉入海中的。
汩汩...
是海水流动的声音。
指尖刚触到，就像被针扎似的缩回手。那不是普通的凉，是种带着腥气的刺骨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冻得人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
随着身体下坠，越来越听不清了，感觉耳边被冻伤了一样，整体体温在极速下降。
而四周是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这千米深的海水，唯有生物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奇幻的轮廓。
幽蓝的光点如同散落的星辰，在粘稠的海水中缓缓漂移。巨大的管水母伸展着半透明的触手，像一串垂落的水晶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什么情况?自己不会就这样英年早逝了吧？
不行啊!还有如花在等他结婚啊!
快点!自己一定要逃出去，努力逃出这场梦境!!
他开始冒气泡，向上挣扎了好几次。可渐渐减少的力气在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
在快要放弃时，那闪烁着微光的地方，光越来越亮...嗯？
“吖!205号病房的病人醒了!吓死人家啦!!”
他刚睁眼，就被一道柔弱不能自立的尖叫声，心惊一跳。
再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是个手持医用电筒，一身cos珊瑚的羽衣。
哇啊!什么情况？
现在医院护士都穿这样上班了？这珊瑚耳朵认真的吗？？
还没等人想明白情况，病房门突然被踹开。
一个头戴黑帽，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还有两个人。
护士一见到人，立刻敬礼问好：“戴斯长官好。”
中年男人点点头，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出去忙吧。”
等她出去时，他同后面两人对视一眼，其中打有黑色耳钉的少年走到门口，疑似防范外面人打扰房间里情况。
就在自己观察几人动作的同时，戴斯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罗澜洱，24岁，前两天去巴比伦堡参加异教活动，目前唯一生还者。”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指尖在手杖有条有序轻敲着。
“罗澜洱先生，我想请问你一下，为什么参加那场活动?”
罗澜洱整个人愣了片刻，忽地缓过神捂住整张脸，低头沉思。
这人叫他——罗澜洱。观对方坚定的眼神，十分确认自己是罗澜洱。
那就能确定一点，他极可能是死后魂穿到这具身体里。
这可麻烦了，自己有关罗澜洱的记忆可没多少，更别提前两天所谓的异教活动了。
嘶——越试着去回想，头痛得越厉害，感觉像要炸了一样。
“罗澜洱先生?”戴斯见对方没回答，反而敲击着自己脑袋，不由得皱眉。
“...戴斯长官，不好意思，我似乎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他快速融入如今身份，喘着粗气，一字一顿说道，“不过，我记得那天上午原本是去参加公务员面试，但半路被一个异端分子抓走了。”
是的，他的记忆就停留在了这里。
戴斯动作很快，掏出本子和笔迅速做了记录。
“真得只有这些?”
“是的，长官。”
“...好吧。”
罗澜洱见对方起身就要走，先是松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什么，突然开口。
“长官，为什么说我是唯一生还者?其他人呢？”
戴斯脚步一顿，缓缓开口：“因为当时堡内其他的全死了，预计百人。”
“还有，你应该叫我警官。除非你加入我们部门，才有资格叫我长官。”
他如同绅士道了别，叫上旁边头有角的女性一起离开了。
罗澜洱听完，神情微变。
死了近千人?
等等...那他的处境不就很危险?!
他刚有这个念头，拿起旁边的点滴和杆就往外冲。
“喂!警官，你们会保护我的安全吧？会防范于未然吧?！”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空无一人的走廊回荡声。
不管了，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算是个正常人反应了。
不过他现在的模样，还能算人吗？
罗澜洱关上门后，迅速跑到卫生间。
他对着镜子反复观察，发现外形上算人，但细节却有差异。
这具身体吸水能力有点强。因为他伸手触碰水后，手指吸收水分的同时会变粗。
根据现有记忆，用海底话说：自己已经不是两脚兽了，而是海绵物种。
没记错的话，这类种族是无性繁殖。
罗澜洱小心翼翼解开裤子检查，发现该有的都在，缓缓松了口气。
然而，余光再往后面一瞟，好巧不巧的对上方才尖叫的护士。
“啊!耍流氓啊斯哈斯哈啊啊!!”
她遮住双目又像是没全遮一样，视线露出指缝间，一个重心不稳，平地摔在地上。
刚麻利穿好的罗澜洱见状，不由得捂脸，试图掩饰尴尬...
另一边，戴斯三人到了一处隐蔽房间，少年率先开了口。
“戴队，就这样排除他的嫌疑了？”
“当然不。”
戴斯轻敲着手杖，看向旁边的女人。
“你观察的怎样?他真得失忆了？”
“从一些细微动作上，可以看出他是真失忆，且只失去那天记忆。不过这人依旧有事瞒着。”
她右手渗出丝丝红刺，平静说道，“共生教会举行的仪式，依照惯例，唯一生还者是被他们信奉的邪神，所选中寄生的人。”
在古书中记载，多毛国上世纪同样有共生教会进行邪神降临仪式。
被寄生者若是在七日内不用火烧干净，等待的将是一整座海城的居民被吸走生命力，沦为干尸。
戴斯听完，思考间看向旁边的少年，“祁海，你怎么看？”
“如果可以，我们最好现在处理掉他。”祁海说着，顺手掐断自己手指捏起小人来。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戴斯听完，微微蹙眉。
“你的想法保留。因为在没查清寄生者是谁之前，我们有必要保护他。”
祁海捏小人的手一顿，有所恍然：“你的意思是说，由于他还活着，邪神降临仪式失败了。”
“这是种可能，也是我最希望的，因为死亡名单人数还没统计完。”
他思索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而轻拍额头，“忘告诉他部门位置了，这下就算他想加入，也不知道去哪里申请。”
“......”
001章
罗澜洱同护士解释好，吊完最后一瓶点滴就走了。
现在，他要好好想想，以脑海中的记忆怎么存活下来。
罗澜洱所生活的时期很像十七世纪，有魔法、炼金术和巫术之类的海洋世界。
他在世的亲人是姐姐和弟弟。
这次公务员面试被搅黄，他不能说出实情，一是残酷，二是护士小姐有说过，这种超自然是不能公布于众的。
估计是为避免引起社会动荡，这与不定人贩子死刑，理由是不加大犯罪的概率相似。
但不管怎样，自己都要找一份工作先干着。因为光靠他姐姐一份工资养活他们仨，生活可想而知的不容易。
正当人思索到这，一个穿黑色斗篷衣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伴随类似金属碰撞轻微声作响。
“不好意思。”罗澜洱以为撞到了对方，下意识道了歉。
可一抬眸，对上那人视线时，他觉得异常眼熟。
那是张轮廓扭曲，双目两个黑洞，透着幽幽寒光的面具。
以暗沉的黑色为主，一对弯曲的獠牙从嘴角伸出，黄中带黑，尖锐如刀，仿佛能轻易撕裂皮肉。
整体散发出一股阴森、暴戾的气息，让人望之生畏，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面具后传来索命的嘶吼。
他怎么会眼熟这样的面具，又不是异教徒...等等，如果这人和两天前抓自己的异端分子是一类，那就说的通了。
罗澜洱想到这，下意识跟了上去。
然而，他在一路尾随到巴比伦堡的时候，突然止住了脚步。
不对劲。
能做出杀近百人事件的组织，怎么会对他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跟踪，一丝察觉都没有。
正当罗澜洱打算中途放弃时，耳边忽地传来耳熟的声音。
“罗澜洱先生，你怎么不进去了？”
他身形微愣，转头一瞧，见来者是戴斯，松口气的同时警惕起来。
“警官，你开玩笑的吧。里面万一像两天前在进行仪式，我很可能又没命的。”
戴斯双手抱胸，平静的看着他：“那你是真大胆，给你回家的机会，你还跟踪到这里。”
“怎么会，我很害怕的。现在不就悬崖勒马了。”
“是吗？可我怀疑你上次不是被抓来，而是自愿的。”他打了个响板，旁边忽地游来一艘K级短艇。
“如果你不想被黍光女神厌弃，还请你能为打消自己的嫌疑，配合我去婳笙小姐工作室接受调查。”
戴斯说完，打开了短艇舱门，示意罗澜洱上去。
罗澜洱见状，嘴角微抽。
还真是为带走他走，连本地海绵种族所信奉的黍光女神都搬了出来。
但凡自己没半点信仰，是不是就会被当成异端分子就地处决呢。
他心里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那个，能问一下婳笙小姐是谁？你们会怎么调查？”
“进去坐，路上和你说。”
“...好。”
于是，在K级短艇启动的那刻开始，罗澜洱就盘算起什么时候跳艇。
因为知道戴斯作为警官，实力应该很强，自己第一时间不上去就逃跑，明显会被抓住。
能做的最好是先表现出配合他，再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走。
虽然两种情况都会让对方疑心加重，但第二种逃走的几率高点。要知道居民在面对令其害怕，又想遵守规则的情况下，半路跑路相对合适。
他心里刚有了决定时，戴斯那低沉的声音蓦然作响。
“婳笙小姐是你早上见到的人。她是名心理画师，会通过你的各方面表现，判断你所说的真假。”
他轻轻敲击着手杖，一字一顿。
“倘若她觉得你没问题，就只需再见一位占星师，你的嫌疑就没有了。”
罗澜洱听完，思索的同时隐约察觉了什么。
占星师？
七政四余。
恍惚间，他想起来深海之前，那研究生室友自封算命先生，给自己占了一卦，解读到了未来工作跟海洋有关。
当时以为是去当潜水员或者开鱼塘什么的，结果一觉醒来，他竟成了海洋生物。
...等等，今天早上见到的女人叫婳笙，难不成是病房里，一句话都没说的那位。
他刚猜测到这，戴斯的声音仿佛沉稳的洪钟，从四面八方徐徐传来。
“你在想什么？”
罗澜洱微愣，再次看向戴斯，发现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开口。
接着，他余光瞥向窗外，看到周围建筑在分解，甚至那股无形的力量在朝他们袭来，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寒意。
不等罗澜洱有所反应，只一瞬，整个人就像程序被粉碎一样，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喂!205号病房的病人，输液该换瓶了!”
罗澜洱闻言，猛地瞪大双眼，“腾”的一下坐直上身。
“...蓝，蓝护士?我不是出院了吗？”
他看着四周熟悉环境和人，下意识问出口。
“哈?”蓝珊珊歪头，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乐了。
“看来长官对你发动造梦能力了，怎么样，这场梦做得美吗？”
“...美谈不上，但怪吓人的。”罗澜洱讪笑，配合着任由对方换瓶打点滴。
“吓人的话，那可能是你想到可怕的事了。因为长官这能力在有一定需求范围内，需要联系你所想的内容。”
“简单来讲，长官造梦的方向，与进入你某个时间段的潜意识，尽量要一致。”
“如果不一致呢？”
“那就造梦失败，彼此被弹出去。”
她换完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对了，长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你什么时候打算加入部门了，就去上面写的地址找他。”
蓝珊珊说完，推着医疗小车离开了病房。
罗澜洱看着纸条上的内容，躺在病床上，陷入了深思。
以这个部门的严谨性来看，今早婳笙估计已经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观察。戴斯在梦里的话，应该是试探他的反应。
还好自己没有突然逃走，而是积极配合警方，不然就显得太心虚了。
嗯...加入这个部门听起来是不错。但从这队人行为上，自由可想而知会被限制，日常还会与像邪教这种危险组织打交道。自己要慎重考量一下。
而且话说回来，在梦境里有想到蓝星的事，戴斯会不会知晓他身份了...
另一边，坐在沙发的戴斯轻微打了个喷嚏。
婳笙见状，立刻给他光秃的脑袋戴上假发帽。
“你可真行，居然被人弹出自己造的梦境。”
002章
若是对方所想与戴斯造梦方向不一致，他是可以强行掰回一致。
可若是那人的天赋在他之上，或是其背后有不可名状之物，那戴斯就不能干涉，运气不好时，还会伤到自身。
“是出乎意料，不过一想到是目前唯一存活下来的，他的天赋编码里说不准有幸运加持。”
婳笙挑眉：“怎么，你真想让他加入部门?嫌他命长?”
戴斯故作轻咳一声，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话不是你这样说的。总之结果上看，罗澜洱挺配合调查的。”
他稍微整理了衣帽，平静说道，“只需要明天带人去法拉萨小姐那里，测试为无害就行。”
正在勾勒画像的婳笙听着，突然开口：“那你有跟他说，明天几点吗？”
“...好像忘了。”
她突然停下笔，将绘好的画递了上去：“好了，这是根据你口中描述，得到他潜意识碰见的异教徒形象。”
“除了教会统一黑袍和面具外，可以从这人身高和体型调查外，他左肩的机械手臂会是个突破口。”
婳笙指着上面纸上特点，一字一顿道。
“现在你最主要的事，是继续和我排查参与名单。而他，由祁海带去见发拉萨。”
戴斯认真听着，转而想到了，蹙眉：“这，祁海不会半路处理掉他吧。”
他没记错的话，这人今早的发言相当激进呢。
婳笙闻言，收拾起工具箱的同时，不以为然回了句：“他有分寸，而且在你进入梦境前，我已经叫他去了。”
戴斯：“......”
医院门口。
罗澜洱看着面前有点眼熟的K级短艇和少年，微微愣神。
没记错的话，这人是当时安排守门的人，也就是和戴斯一行的。
...看来在梦里，他没有看到最后自己在蓝星生活的画面。
不过现在让这人做什么？难不成要提前带他去找占星师?
正当他想到这，对方看似自然的伸出了手。
“你别多想，我叫祁海，不是戴队安排来处决你的。”
罗澜洱：“...哦，你好。”
怎么感觉这人故意这样说的。
“罗先生放心好了，我来只是送你回家而已。”
“嗯，那多谢了。”
下一秒，罗澜洱觉得手感不对劲。
余光一瞧，才发现原来自己真得只是在和手握。而祁海已经坐上了短艇。
两人对视的瞬间，那人故作惊呼：“哎呀，我的91号小人不见了。”
他左找右找了一下，在看到罗澜洱手上时，缓缓松口气：“原来在罗先生那里，麻烦一起带上来吧。”
“...好的。”
其实罗澜洱挺无语的，真正想说的是：这小孩戏真多。
但他感觉可能打不过对方，以后说不准还要成为同事，暂时别主动引起口角纷争为妙。
于是，他上了马车，将活泼的手还了回去。
“看来你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情绪稳定，为人谨慎。”祁海令手形小人去开短艇，顺口提了一句。
“他们?你说的是戴斯警官?”
“差不多。”祁海浅浅的打了个哈欠，靠着窗边，继续说道。
“在医院躺了快三天，家里人没来看你，你一点都不好奇原因？”
罗澜洱听完，沉思了片刻。
“我从蓝小姐口中了解到，普通是不知晓超自然现象的。”
“所以我猜，官方上应该派了人，跟我家里人合理化了这三天，有关我的去向。”
祁海听着，原先懒散的状态，有一瞬来了精神。
“嗯哼，还真让你说对了。而且上面派的人就是我。”
“不过那会不清楚你还能不能醒，我就跟他们说你因为面试失意，跑去酒馆买醉，碰上仙人跳，然后失踪了。”
他说着摸了摸鼻梁，余光似有似无的观察对方表情。
罗澜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抿唇假笑。
他现在清楚了，这人说话是故意的。就有种刻意跟自己找事。
恍惚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淡淡开口：“那被寄生的人，情绪是不是容易被激化，暴怒。”
祁海一愣，很快恢复如常，轻笑：“蓝珊珊告诉你的?”
罗澜洱轻轻摇头，说道：“不，你的表现告诉我的。”
准确的说，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很可能就想处决他。
“好吧，是我表现的太刻意了。”祁海耸肩，顺手撤下根小拇指递了上去。
“为表歉意，92号小人送给你当助理。”
他话音未落，短艇已经到了地方，对方直接跳下短艇。
“大地的馈赠，源于无私的奉献。愿黍光女神保佑你，感谢护送。”
罗澜洱说完，选择性忽略他送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祁海看着他背影，撑着脸在窗边愣了三秒，突然乐了。
“行吧，不过你记得明天早上八点，去占星馆找法拉萨。”
罗澜洱扶额，刚进家门就如释重负般躺在沙发上。
今天经历的事不少，需要好好捋一下。
由祁海的话里，再联想梦境信息，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个点。
他是意外被带去巴比伦堡吗？
梦里觉得异样眼熟的人，除了发现是邪教徒，好像还是罗澜洱的老熟人。
正当他想到这，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眸一瞬，就见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扑到自己身上。
“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他的语气带着点哽咽，眼神里满是关切。
“...杰森，是我回来了。”罗澜洱回应着，下意识轻拍男孩的后背，“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没有，哥能回来就好。”罗杰森摇头，努力将眼泪水憋回去。
“不过大姐说了，等你回来后就不准再去酒馆，说是那地方太吓人了，居然有骗色骗钱的女巫。”
“最无语又气人的是，哥你竟然还被她骗了...大姐还说，以后你心里难受想喝酒，就回家喝。我们是一家人，是可以互相诉苦的一家人。”
罗澜洱听他絮絮叨叨说着，心里暖暖的，附和着点点头。
随后，他环顾四周，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问道：“大姐呢？加班还没回来吗？”
“今天没加班，是塔隆大叔说有你的消息，所以叫大姐去他那里一趟。”
“...塔隆。”罗澜洱喃喃，后知后觉联想到了一事，“是不是左手套假肢那个大叔?”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