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4月的毕节,晨光宛如被阳光慢慢融化的金色蜂蜜,自遥远的天际倾泻而下,轻柔地淌过福音堂那高耸的尖顶。尖顶在晨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恰似一位身披轻纱的忠诚守望者,静静凝视着这座在战火洗礼中重获新生的城池。
晨钟准时敲响,悠长而醇厚的钟声悠悠地穿过纵横交错的街巷,撞在那斑驳陆离的土坯墙上,又被反弹回来,与屋檐下麻雀欢快的啾鸣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清脆悦耳的晨曲。红军战士们早已在操场整齐集结,他们的步伐整齐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沉稳,口号声激昂嘹亮,与整齐的步伐共振,在空气中掀起细微却震撼人心的震颤,彰显着这支队伍的钢铁意志与坚定信念。
关向应静静地站在福音堂那精美的雕花台阶上,军帽的帽檐在柔和的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他眼中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与思索。他手中紧紧握着的文件,边缘已被他的指尖反复摩挲得有些发毛,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旁画着许多醒目的小圈和批注,那是他昨夜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熬了半宿的心血结晶。文件里详细而精准地记录着根据地的粮食产量、参军人数以及修械厂的枪支修复数量等关键数据,每一组数据都像是跳跃不息的火苗,映照着他眼底深处那满满的期待与希望。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操场上战士们一张张黝黑坚毅的面庞,有湘西子弟因常年日晒而发红的颧骨,透着质朴与坚韧;有彝族青年耳后鲜红夺目的英雄结,那是他们民族的骄傲与象征;还有矿工出身的汉子手掌上未褪的老茧,见证着他们曾经的艰辛劳作。关向应心中涌起一股炽热的暖流:这就是革命最坚实的根基,是比巍峨乌蒙山还要坚不可摧的力量,是革命胜利的希望之光。
“关政委,早啊!”贺龙那洪亮的嗓门宛如山涧中奔腾的响泉,带着清晨特有的爽朗与朝气,瞬间打破了周围的宁静。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军靴重重地踩在石板上,发出沉稳而有力的声响。他手中还握着半截玉米饼,热气正丝丝缕缕地往上冒,金黄的碎屑不经意间沾在了他那浓密的胡须上。他肩上披着的蓝布披风被晨露打湿了边角,散发出淡淡的皂角味——那是昨夜警卫员用毕节清冽的泉水刚洗过的,带着生活的质朴气息。
“老贺,你这早饭够简单的。”关向应嘴角微微上扬,笑着侧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贺龙腰间那把锋利的指挥刀上,刀鞘上的铜扣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着冷冽的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峥嵘岁月。
贺龙咬下一大口玉米饼,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简单才顶饿!你看这操场的队伍,一个个精神头多足,比吃啥都管用。”他快速咽下饼子,伸手随意抹了抹嘴角,指着关向应手中的文件问道:“根据地的规划都理顺了?”
“差不多了,”关向应轻轻翻开文件,眼神专注而坚定,“纺织厂新到了五台织布机,妇女互助队的姐妹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学习操作了;修械厂上周修复了三十支步枪,田老幺天天像个催命鬼似的去催,说要给‘神兵队’换上更精良的家伙。”
话音未落,一阵轻快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小红穿着一身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的灰布军装,衣襟上还沾着些许洁白的棉絮,那是她在纺织厂忙碌的痕迹。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红纸名单,仿佛那是一份无比珍贵的宝藏,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紧紧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透着一股青春的朝气与活力。“关政委,贺军长!”她跑得有些气喘吁吁,脸颊因剧烈运动而泛起健康的红晕,宛如熟透的苹果,“识字班又添新学员了!昨天一下来了二十三个,有六个还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说啥也要学写‘红军’两个字!”
贺龙接过名单,他那粗糙宽厚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歪歪扭扭却充满力量的名字,仿佛能触摸到这些人对知识和新生活的渴望。忽然,他朗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豪迈,在空气中久久回荡:“好!有这股劲头,咱们的根据地就差不了!苏小红,给老人们多备些热水,可别让他们累着。”
“放心吧军长!”苏小红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自信与喜悦的光芒,“龙秀才特意编了口诀,‘红’字像团火,‘军’字护家国,老人们记得可快了!”
关向应把名单小心地折好,轻轻放进衣袋,指尖触到袋里另一张纸的边角——那是任弼时从湘鄂川黔根据地发来的电报抄件,上面“坚持游击,积蓄力量”八个字已被他摸得有些模糊,却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底。他正想说些什么,一名通信兵背着步枪快步跑来,军帽的帽檐下渗着细密的汗珠,那是一路奔波的见证。他手中的情报袋用红绸带系着,那鲜艳的红色格外醒目,是紧急情报的标记,预示着局势的紧张与危急。
“报告!贵阳方向急电!”通信兵“啪”地立正敬礼,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急促喘息,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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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龙迅速撕开情报袋,眉头渐渐拧紧,眼神中透露出凝重与警惕。情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加急送出的:敌薛岳部调集六个师,联合黔军犹国才部,共计四万兵力,正分三路气势汹汹地向毕节合围,前锋已抵安顺场。电报末尾还附着一句:“敌扬言三月内荡平黔西共区”,字里行间充满了敌人的嚣张与狂妄。
关向应接过情报,指尖微微发颤,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压力。四月的阳光已有些灼热,他却觉得后背泛起阵阵凉意,仿佛被一层寒霜笼罩。“敌人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他沉声道,语气中透着冷静与坚毅,“四万对我们不足万人的兵力,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乌蒙山,妄图一举消灭我们。”
贺龙将情报重重地拍在石桌上,震得桌上的搪瓷缸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困死?没那么容易!当年在洪湖,十倍的敌人都没能困住我们!通知各团,半小时后在福音堂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他的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斗志,仿佛一团熊熊烈火,任何困难在这火焰面前都将被化为灰烬。
半小时后,福音堂的长条木桌旁坐满了红军将领。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红、蓝、绿等五彩斑斓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贺龙神情严肃地站在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乌蒙山”三个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同志们,敌人想把我们逼进死胡同,但他们忘了,乌蒙山是咱们的主场!这里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溪流,老乡们都能闭着眼说出来!”他拿起粉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动作坚定有力,仿佛在向敌人宣告他们的无畏与决心,“我们就用‘盘旋打圈’战术,牵着敌人的鼻子走,把他们拖疲、拖垮,再找机会一口一口吃掉!”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充满了感染力,仿佛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关向应补充道:“光靠我们不行,必须充分发动群众。立刻组织坚壁清野,粮食、药品、布匹全部转移到山洞,确保万无一失;水井暂时封填,只留几处做记号的水源,让敌人找不到水喝;让民兵队配合主力,在山路设下滚石、陷阱,给敌人‘接风洗尘’,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部署周密,展现出卓越的领导才能与战略眼光。
“我提议成立妇女担架队!”苏小红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她的身影挺拔而坚定,身后跟着几个妇女互助队的队员,她们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勇敢。“姐妹们说了,男人打仗,女人也不能闲着!我们能抬担架、救伤员,还能给部队送情报!”苏小红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壮志。
贺龙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苏小红任担架队队长,武器库给你们调二十把剪刀、五十匹纱布,不够再要!”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赞赏与信任,仿佛看到了妇女担架队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
会议结束后,命令像电流般迅速传遍毕节城。战士们扛着锄头、铁锹奔向城墙,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却浇不灭他们心中的热情。他们加固防御工事,一砖一瓦、一锄一铲都倾注着他们对根据地的热爱与守护。老乡们推着独轮车,把粮食、布匹运往预先选好的山洞,洞门口用树枝和杂草伪装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却又洋溢着坚定的笑容,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亲人。妇女们坐在织布机前,手脚不停地赶制军衣,机杼声“咔嗒咔嗒”响遍街巷,那声音仿佛是一首激昂的战歌,为战士们加油鼓劲。孩子们则组成“消息树”小队,在山头站岗放哨,他们小小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手中的红缨枪却是用木棍认真削成的,那是他们保卫家园的武器,他们的眼神中透着警惕与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迹象。
在杨家湾,老农杨德山正指挥儿子们把刚收获的玉米装进陶罐。他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陶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是辛勤劳作的印记。“把罐口封紧些,”他叮嘱道,声音中透着关切与谨慎,“这是给红军留的救命粮,半点不能受潮。”小儿子杨石头忽然指着远处,兴奋地喊道:“爹,红军战士来了!”
只见田老幺带着“神兵队”的队员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每人肩上扛着一把新修复的步枪,枪托上刻着“神兵”二字,那是他们的荣耀与标志。田老幺腰间别着苗族弯刀,刀鞘上的银饰叮当作响,仿佛在演奏一首欢快的乐章。“杨大爷,我们来帮你转移粮食!军长说了,绝不能让一粒粮食落到敌人手里!”田老幺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充满了使命感。
杨德山抹了把汗,直起腰来,看着这些年轻的战士,心中满是感激与欣慰。忽然,他转身进屋,抱出一坛米酒,那酒坛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却掩盖不住酒香的醇厚。“孩子们,这酒你们带上!山路滑,喝口暖暖身子。等打跑了敌人,咱们再好好喝一场!”杨德山的眼神中透着期待与信任,仿佛看到了胜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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