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灯光有些昏暗,徐有财的黑色奔驰安静地停在高管专用位上。
吴峰坐在副驾驶,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膝盖。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徐有财的车。
“放松点,“徐有财发动车子,语气比在办公室时随意了许多,“下班时间,不用这么拘束。“
吴峰呼出一口气,稍稍放松了绷紧的肩膀:“徐总,也喜欢川菜啊?“
“我母亲是庆州人,特别爱吃辣。“徐有财转动方向盘,车子流畅地驶出车库,“小时候家里常做水煮肉片。“
他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似乎看向很远的地方,“后来去国外读书,最想念的就是这一口。“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给徐有财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吴峰突然发现,此刻的老板看起来比在办公室里年轻了许多,眼角细小的皱纹在阳光下变得柔和。
“那您一定会喜欢苏哥的手艺,“吴峰兴奋地说,“他用的花椒是从中源直接采购的,辣椒面也是按特定比例调配的“
徐有财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你是真喜欢这家店,都如数家珍了。“
“那当然!“吴峰不假思索地回答,“苏哥的水煮肉片,肉嫩得能抿化,麻辣味层层递进,最后还有一丝回甜“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连忙收住话头,“呃,我是说“
徐有财笑出声来:“行了,都不在公司了,没必要还在我面前不用装模作样。“
他打开车载导航,“地址发我。“
距离最近的一家苏氏小饭桌的店还有两个路口,吴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人行道上的人群明显比平时密集,而且大多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而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按道理不应该这么多人才是。
“不会吧“他摇下车窗,努力往更远处看过去。
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愣住了。
店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队伍,粗粗数过去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几个穿着外卖平台制服的骑手早就蹲坐在旁边的小毛驴停放区,时不时就低头查看一眼手机时间。
“这“吴峰张大了嘴,“不是吧,这个点就来了这么多人!五十份感觉希望渺茫“
徐有财熟练地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没想到苏氏小饭桌比我预想的还要受欢迎。“
两人快步走向队伍末尾,耳边不时传来排队者的议论:
“我四点半就来了,听说今天中午都抢疯了“
“上次的酸菜鱼我就没抢到第一天的,这次水煮肉片说什么也一定要买到!“
“光是闻着这个味道,就知道一定好吃“
吴峰踮起脚尖往店里张望,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的员工们正在柜台后忙碌,其中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身姿挺拔的人在那些人中格外醒目。
“我先去跟苏哥打个招呼,万一没排上,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机会能吃上。“吴峰对徐有财说,“您要不先在这里站一会?“
“加油,这一趟能不能不白来就靠你了。”徐有财拍了拍吴峰的肩膀,鼓励了一句。
吴峰从店门口排着的队伍里走出来,悄悄给苏浩泽发了个消息,从后门被放了进来。
“苏哥!”
他小声地喊了一句。
苏浩泽笑着走过来,“怎么这会过来了。”
“不止是我,我们老板也来了。”吴峰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
话音刚落,苏浩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徐总也来了?”
“对啊,没想到吧。”吴峰简短地解释了一番事情的经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苏浩泽,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头一次为了吃的走后门,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要是他一个人来,也就算了。
可问题是还有徐有财。
不管两人的私底下的关系多好,第一次带人来吃饭就以失败告终,总归是不美的。
“小事一桩。”苏浩泽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本来店里每天准备的盒饭都会比实际的库存数多一点,多出来的盒饭一般都会被加进员工餐里,或者让员工们免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所以对于吴峰的请求,苏浩泽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真的吗?”吴峰闻言,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
“当然,我难道还能在一口吃的上骗你?”
苏浩泽笑了笑,让吴峰直接把人领进来。
作为店里的老板,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过了一会,时间到了。
苏氏小饭桌开始营业。
徐有财跟吴峰坐在靠窗的两人桌前。
店内人声鼎沸,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了一层薄雾。
两人的周围很快就坐满了顾客。
空气中能明显闻到一股花椒的麻香,其中还夹杂着辣椒的辛香、混合着牛油的醇厚气息,让人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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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穿梭其中,手中的托盘上摆着一碗碗红艳诱人的水煮肉片。
徐有财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今日特供“手写海报。
水煮肉片的照片被特意放大,红亮的汤汁上撒着一层金灿灿的蒜末,旁边用荧光笔标注着“限量“。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邻桌的食客身上。
一个年轻女孩正对着手机直播,将一片颤巍巍的肉片举到镜头前。
旁边的大叔则满头大汗,却还在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着红彤彤的肉片。
那股子热意一下子就感染到了徐有财,他解开西装扣子,松了松领带。
“徐总,您看那边——“吴峰压低声音,伸手指向又一碗被送到隔壁桌的水煮肉片。
徐有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青花大碗中,红艳的汤汁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花椒和干辣椒,像是一片燃烧的小型火山群。
拨开这层“红毯“,底下是雪白的肉片,每一片都薄得能透光,在红汤中微微颤动。
那位顾客夹起一片时,肉片在筷尖轻轻抖动,表面裹着的红油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我们的来了!“吴峰突然直起身子。
服务员端上一只同样的青花大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央。
碗底与桌面相触的瞬间,红汤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几粒花椒随着波动轻轻旋转。
徐有财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碗中的红汤还在微微晃动,表面漂浮的花椒和干辣椒随着波动轻轻旋转。
他用筷子轻轻拨开这层“红毯“,底下的肉片雪白透亮。
每一片都保持着完美的弧度,边缘微微卷曲,像是绽放的花瓣。
“徐总,您得这么吃。“吴峰示范着将肉片在汤底中轻轻一蘸,“精华全在这红汤里。“
徐有财夹起一片对着灯光细看。
薄如蝉翼的肉片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能清晰看到肌肉纤维的纹路。
送入口中的瞬间,他的眉毛微微挑起。
肉片滑嫩得不可思议,牙齿轻轻一碰就断开,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弹性。
麻辣味先是温和地铺满整个口腔,然后突然在舌尖炸开,像是一串小小的鞭炮在味蕾上跳舞。
“这肉片的嫩度“徐有财难得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是用蛋清上浆的?“
“不止,“吴峰嘴里塞着肉片,含糊不清地回答,“苏哥说是用95度的水滑熟的,水温多一度肉就老了“
徐有财又夹了一片,这次特意多蘸了些底下的红汤。
麻辣更甚,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燥,反而有种奇异的鲜甜回味。
他注意到汤底里还沉着几片嫩豆芽和青笋,吸饱了汤汁的蔬菜脆嫩爽口,正好中和了肉片的油腻。
吴峰被辣得额头冒汗,连忙端起玻璃杯猛灌一口:“徐总,您尝尝这个桂花月梨饮!解辣一流!“
徐有财才注意到刚才服务员除了端上了水煮肉片之外,还端上来了四杯饮品。
他接过递来的杯子。
淡金色的液体中漂浮着几朵小小的桂花,杯底沉着细碎的梨肉。
轻抿一口,清甜的梨香立刻冲淡了口腔中的麻辣,桂花的香气则在喉间缓缓绽放。
浑身的毛孔感觉都被打开,舒服极了。
“这梨子“徐有财又喝了一口,“是什么品种,味道跟平常吃的梨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用莲花村的秋月梨做的,“吴峰解释道,“说是比市面上的梨子甜度高两度。“
“怪不得口感这么好。”徐有财微微一笑。
他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打,“不过这桂花的香气搭的也很好,甜而不腻。“
“对对对,比我平时闻到的那些桂花香气清新了不少。”
吴峰说着,伸手又向徐有财推荐了另外一款饮品,“还有这个葡萄波波冻,也很好喝。”
徐有财好奇地搅动吸管。
紫红色的液体中悬浮着晶莹的果冻粒,吸管一搅,果冻粒便欢快地上下翻腾。
入口是浓郁的葡萄香,咬破果冻的瞬间,微酸的汁水在口中爆开,与残留的麻辣味碰撞出奇妙的口感。
“这个搭配绝了,“吴峰满足地叹了口气,“麻辣后来口冰葡萄冻,简直像给舌头做了个spa!“
吃到一半,徐有财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碗中剩余的红汤:“这汤底,是用牛骨和鸡架吊的吧?“
“徐总厉害!“吴峰竖起大拇指,“苏哥说要用老母鸡,炖足八小时,最后还要加一点醪糟提鲜。“
“花椒是中源的,“徐有财轻轻拨弄着汤面上漂浮的花椒粒,“但应该混了一点文茂的大红袍。“
吴峰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苏哥确实说过,中源花椒麻味纯正,但香气不够,所以要加三成文茂的提香!“
徐有财微微一笑:“小时候常看我母亲做这道菜。“
他的目光落在碗底,“不过她用的辣椒没这么讲究,就是普通的二荆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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