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云深……我刚刚没有听清楚。”
鹿知遥瞪大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顾云深站在她身边,声音低沉:“对不起,遥遥。我……恐怕不能给你幸福了。”
他话锋一转:“临溪……她怀孕了,是我的。”
鹿知遥眼中错愕更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很明显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我病情恶化,必须进行切除手术,那天,我喝了很多酒……”
顾云深没再说下去,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鹿知遥的心,还残忍地搅了几圈。
原来,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打电话说喝多了,是真的。
鹿知遥后知后觉。
原来那天晚上,他去找了鹿临溪。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鹿知遥崩溃哭喊,“我要的是解释!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你骗我的对不对?云深,是不是我看不见了,你不想要我了才……才编造这么荒谬的借口不想跟我结婚?!”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恶劣的欺骗,也无法接受事实。
顾云深沉默,没有过多辩解,只是异常平静地说:“一直没勇气告诉你,所以才拖着婚礼没有举行,手术是梁教授做的。”
梁教授是医学界的泰山北斗,他总不会帮着患者一起说谎吧。
在鹿知遥的央求下,顾云深掏出手机拨通了教授的电话。
很快,病房门被推开。
鹿知遥猛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挠,紧紧抓住了来人的衣袖。
“梁教授!你告诉我,云深他骗我的对不对?他只是不想娶我了才找的借口,他身体没事的,对吗?您说话啊!”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梁教授看了一眼身旁的顾云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鹿小姐,很遗憾……顾先生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已经到了严重影响生命安全的程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鹿知遥猛地甩开他的手,身体因激动而剧烈晃动。
“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对!就是这样!顾云深,你为了甩掉我这个瞎子,真是费尽心机!连医生都买通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拒绝接受这颠覆一切的真相。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眼前阵阵发黑,她软软地向后倒去。
顾云深的手及时扶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病床上,动作依旧轻柔。
“遥遥,”他的声音贴得很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只要你愿意,我们依然可以举行婚礼,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鹿知遥心里的冷稍稍得到缓解,可顾云深接下来的话再次震惊她的三观。
“只是,临溪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必须留下来。那是我……仅存的血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恳切,甚至带了一丝哀求。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让临溪把孩子过继到你名下,让孩子叫你妈妈,我们……还是一家人。”
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
然而,听在鹿知遥耳中,却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他真的……残废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计划着将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塞到她的名下?
顾云深的承诺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刺痛了她的心。
她眼瞎只是暂时的,医生说过有很大几率恢复。
可顾云深……他失去的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根本,是永久性的、无法逆转的残缺!
鹿知遥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优渥的生活、顾太太的光环、以及顾云深这个英俊多金、能力出众、足以让所有女人羡慕的完美丈夫。
金钱和男人,她都要!
这是她苦心经营多年,眼看即将摘取的胜利果实。
可现在呢?
顾云深或许还有钱,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能让她感受到骄傲与征服感的“男人”了。
一个无法行使丈夫职责的男人,在她扭曲的价值天平上,已然大幅贬值,甚至与“废物”无异。
一想到未来要守着一个“太监”过一辈子,还要替他和别人抚养孩子?
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他,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一种极致的恶心让她差点呕吐。
巨大的失落和利己的本能,瞬间淹没了短暂的同情和过往的爱意。
“云深……”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虚弱下去,带着刻意的颤抖,“我……我头好晕,眼睛也好疼……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睡一会儿。”
她急需空间来消化这可怕的信息,重新评估一切。
“好,好,你先休息,我不吵你。”
顾云深连忙答应,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愧疚和讨好。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角,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
可当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脸颊时,鹿知遥身体却下意识闪躲,猛地偏开。
那触碰不再带来悸动,反而像被什么不洁的东西碰到,引发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顾云深的手尴尬地停滞在半空,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即使看不见,鹿知遥也能感受到他投射过来的、那沉重而受伤的目光。
几秒后,他默默收回手,声音干涩:“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鹿知遥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她拼命压抑着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排斥和尖叫,假装入睡。
耳边,很快传来顾云深尽量放缓的呼吸声。
接下来的日子,顾云深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他推掉了所有重要的公司会议,将办公文件全部搬到了病房附属的小客厅。
他对她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
她稍一蹙眉,他立刻放下一切冲过来,连声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指尖微动,顾云深便会精准地将温水递到她手中,温度总是恰到好处。
他甚至坚持亲自喂她吃饭、吃药,阅读财经新闻给她解闷。
护士们羡慕不已,每次换药检查时都会感叹。
“鹿小姐,您先生对您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是少见的好男人,又帅又专一,还这么体贴入微。”
“您真有福气,现在能这样照顾病人的家属太少见了。”
每一次听到这些议论,鹿知遥只能用力掐紧掌心,用疼痛维持脸上僵硬的笑容。
福气?
好男人?
她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冷笑。
一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废人!他的这些好,不过是源于他自身的愧疚和残缺后、只能用这种廉价体贴来捆绑她的手段!
他越是这样事无巨细、小心翼翼,鹿知遥就越厌恶他。
她甚至开始病态地放大他的一切行为。
他走路时,即使刻意放轻,那脚步声在她听来也变得虚浮无力。
这天,顾云深照例端着水杯和药片走近。
“遥遥,该吃药了。”
他揭开被子,却发现床上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