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昊初便将打听到许知远的事娓娓道来。

    “这位许编修平日极少露面，哪怕有人登门求教，也多半婉言谢绝。自入翰林之后，几乎就将自己关在馆阁之中，年复一年，只埋头修史，极少踏出半步。”

    略一顿，又接着说道：

    “为人倒是清廉耿直，就是性子太孤，话少，也不喜应酬。就算是同僚相邀，他多半也是推辞不去。有人说他守拙藏锋，也有人觉得他孤傲不群。可要真论起学问来，馆中同列也都没话说，个个称赞。”

    林向安静静听着，心中倒也不觉意外。

    想来这位许编修确有真才实学，只是性情孤直，不善官场应酬，才让人评说不一。

    不过照这样看，倒不像那种虚伪之人。

    带着真诚去见，对方未必就不理。

    林向安微一颔首，淡淡道：

    “旁人怎么说，听听便是。至于他本人，还是得见了面，再看怎么应对。”

    段昊初点点头，颇为赞同：

    “说得有理。他的住处我也打听清楚了，就在西城西安门内附近。从咱们会馆过去，路上还得走一段。”

    这种时节上门拜访，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约莫巳时最妥当。

    从会馆赶过去，要穿城而行，还得经过城门查验，保守估算也得一个时辰。

    “要赶得上巳时，恐怕卯正就得出发。”

    林向安轻轻“嗯”了一声，道：“行，咱们明早早点出门。只是拜访礼得提前备好，这个得慎重。”

    给文人送礼，历来最让人头疼。

    尤其是这种清正自持的读书人，礼不能俗，也不能轻，讲究分寸，更讲究心意。

    段昊初闻言也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那该送点什么好？”

    林向安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案上，正巧看见那素陶瓶里插着的一枝绿萼梅。

    那是早上王和信见有人在院子里摘梅，便学着摘了一枝回来，插进花瓶里，放在了林向安看书的案头。

    忽然一笑，说道：

    “如今恰逢梅花盛时，不妨手折绿萼梅枝。”

    绿萼梅品性高洁，象征寒士之节，受文人喜爱。

    “咱俩既是浙江来的，再备几样江南乡土清物，更为稳妥。”

    一般来说送笔墨纸砚，但你真送新的，人家估计不一定领情。

    这类拜访，一般惯常送些笔墨纸砚，但新制之物，许编修未必真心领情。

    这类人的脑回路，不能用寻常思维理解。

    送礼若是太直接，反倒显得俗气，惹人不喜。

    得选些含蓄些、意蕴深的东西，才不至失礼。

    段昊初听完，频频点头：“说得对。我这就去找管事，看看他们手上可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推荐。”

    不过也是，这种送礼之事，会馆的管事定然比他俩擅长。

    “行，我和你一起去。”

    

    管事一听说二人要去拜访许知远，先是一惊，面露讶色。

    这位大人素来以孤高寡合闻名，平日间虽不乏人想登门拜访，可多半都被婉拒了。

    原想着劝劝他们莫要白跑一趟。

    谁知听说二人手里有荐信，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原来是有门路的，那就好办了。”

    说着便笑呵呵地开始张罗，替两人推荐了几样合适的礼物。

    这送礼不仅讲究物品本身，还得分寸得当。

    管事推荐了天目山雪芽茶和绍兴冻膜腌笋。

    茶包半两，而笋用竹筒盛，装个三五支。

    这般薄礼，象征寒士相赠，非为充馈。

    至于梅花，也得挑那种带着苔痕的老桩枝子，山野之气自然流露，不能有谄媚之嫌。

    不过这份清供，是一人之礼。

    另一人的礼物，则偏重实用。

    备了一支笔、一锭墨、二十页纸与一方砚。

    皆是价廉而实用之物，质地虽不名贵，却颇为朴素雅致。

    段昊初出生书香世家，笔墨纸砚自然都是好品质的。

    倒是林向安，幼时家中清寒，年少时便常用此类文房用具。

    后来家境渐宽，虽也见识过名贵之物，但这个习惯却一直保留至今，时不时仍会拿来练字写稿。

    这一套文房四宝，用浸油竹纸细细包裹，又以草绳十字捆扎。

    外表虽素，却表达了心意。

    就这样，两人拜访所用的礼物，也算准备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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