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安、段昊初二人用过饭后，回到会馆。
恰巧碰上管事迎面走来，见他们一身行装未改，手里还提着出门时准备的礼物，不由有些诧异：“怎么？没见着许大人？莫非在外头等了一上午？”
照理说，有宋大人的荐信，再怎么也该见一面的。
尤其正月期间，翰林院官员多半是轮值留守，哪怕不在衙门，也该在府上才是。
难不成，许大人正巧不在家？
段昊初这会儿心情不错，面上笑容藏都藏不住，便乐呵呵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我们见着许大人了，还得了他的指点呢。只是那份礼，许大人坚持不收，我们只好原样带回来了。”
听他这一说，管事也是眉开眼笑：
“哎呦，那可真是喜事！得许大人亲自指点，比送什么礼都强百倍啊！”
段昊初笑着没接话，也没提自己和林向安日后还可再去拜访许大人之事。
这点他和林向安早有默契。
会馆里人多嘴杂，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
坊间常有传闻，说有才华的举子，临考前遭人暗算，或被恶意构陷者，屡见不鲜。
如今离会试不过数日，越是这时候，越得谨慎。
……
初八一早，赵川便启程返乡。
林向安事先吩咐林远、王和信二人送赵川至城门口。
私下将一小袋银钱交给了林远，让他转交赵川，权作路上辛苦。
这事他并未当着段昊初的面提起。
赵川毕竟是段家的下人。
之前段昊初也常得林向安照拂，若是当面递钱，反倒显得多余。
因此林向安才特地私下交代。
之后，林向安与段昊初也就一头扎进屋中或者藏书阁中温书。
余下这几日，除了约定时间，基本不外出。
赵泽也识趣，知道眼下林向安正专心备考，便不过多打扰。
偶尔过来坐坐，或是送些吃食点心，让他补补身子。
林远、王和信倒是常外出，赵泽知道了，也常与他们一道。
日子便这样平稳地过着。
正月十三这日，林向安与段昊初再次进城，前往许知远宅中。
可惜这回扑了个空。
许知远临时有事外出，不在府上。
不过他早留了话，吩咐仆人将准备好的资料交给二人：几册前代翰林、进士所作的策问范文，皆是历年模拟题中的上乘之作。
同时也托人转告，让他们将写好的策问文稿留下，待他回来再看。
虽说没能当面请教，略感遗憾。
但能得这些资料已是难得，自然也十分感激。
正月十四一早，林向安便接到赵泽派人送来的口信。
赵泽的父亲赵康平已经归家，特意请他带着林远、王和信一道去府上坐坐。
显然，是早就听说了林向安的到来。
这回趁着节日有空，抽空叙旧。
赵康平平日繁忙，如今难得回家，又恰逢佳节，如此邀请，十有八九要设宴款待。
送信的人就在一旁恭候，赵家的马车也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林向安见状，自然不便耽搁。
略作梳洗整衣，将早早备好的礼物提上，便与林远、王和信一同前往赵府。
赵家所派的马车极为讲究，车身悬挂着一盏明角灯，灯罩上印有宁远伯府第的徽记。
车厢前方挡风的厚绒帘上，隐隐绣着祥云纹。
车夫则是一名宁远伯府中的家仆，穿着深蓝直裰、头裹青巾。
见到林向安几人走近，那车夫立即下车行礼，恭敬地请林向安上车。
随后稳稳掀起车帘，放好踏脚凳，又侧身引导三人登车。
车厢内铺着厚实锦褥，设有凭几。
还放置铜制暖炉，有提梁和镂空盖，倒是精致。
林远与王和信上车后，忍不住在车厢中左顾右盼，眼神里满是新奇。
他俩来京后，也见过一点世面。
平日里即便见到这样的马车，都得退避三舍。
如今竟然有机会坐上来了，心里异常兴奋。
车子缓缓驶离会馆，门前的管事亲自相送。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面上虽挂着笑意，却满是惊讶。
他当然知道赵泽与林向安私交不错，却没想到赵家竟这般郑重。
派人传话、特地遣车，还用的是宁远伯府的标识灯笼，这分明是把林向安当作贵客来看待。
管事心中感叹不已，这林公子，果然不是寻常人。
往后前程，怕是不可估量啊！
进入内城的路上也异常顺利。
行至城门，车夫减了车速，却并未下马。
守门兵远远望见那熟悉的朱轮、府徽灯笼，神情立时一肃，态度转为恭谨。
即便是勋贵之家的车，也需照例查问，只是大家会小心些。
几名守卫靠近后，没有贴近，而是站定于数步之外，一人抬声但语气得体地问道：
“车上哪位贵人？欲往何处？”
赶车的仆人答道：
“奉我家四爷之命，接应考的林老爷和他两位兄弟，前往府上叙话。”
守卫闻言，神色一肃，随即示意：
“劳烦掀起车帘一角，例行查看。”
车夫会意，抬手轻掀帘子一角。
守卫站在几步之外，目光迅速扫过车内。
只见一名少年身着深青襕衫，头戴方巾，气度端正，一看便是士子打扮，只是年纪着实太轻了些。
他不由想起同僚曾闲聊，说今年京中来了个年仅十五岁的举人。
想来和马车这人差不多。
车中另外两位皆着青袄裤装，身姿挺拔。
面相也看着年轻。
守卫见状，也不敢多言，随即垂手躬身，语气恭敬道：“爵爷府上贵客，请！”
车夫点头致意，收下帘子，轻挥马鞭，马车便稳稳驶入城中。
阳光洒在朱红车轮与府灯之上，映出一片熠熠光辉。
这样的车马本就引人注目，不少路人都忍不住，频频张望。
林远、王和信便掀起窗帘，好奇地往外看。
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进到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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