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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己经将6月22日水文改
    老槐树的约定

    一、蝉鸣里的夏天

    1987年的夏天,蝉鸣把空气烤得发黏。十岁的林小满蹲在巷口老槐树下,看蚂蚁搬家。槐树叶绿得发亮,光斑透过叶缝落在她洗得发白的布鞋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小满!冰棍化了!”

    王明月举着两根绿豆冰棍冲过来,蓝白校服的短袖沾着汗渍。他跑得太急,冰棍纸没裹紧,褐色的糖水顺着手指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印记。

    小满仰头看他,鼻尖上的汗珠亮晶晶的:“你偷拿你爸的钱了?”

    “才没有,”明月把一根冰棍塞给她,自己啃着另一根含糊道,“我帮张奶奶搬煤球,她给的。”

    冰棍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钻,小满舔了舔嘴角:“王叔叔今天又骂你了?”

    明月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用力咬下一大口冰棍:“他说我考试没及格,要把我送回老家。”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老家有什么好,连冰棍都吃不上。”

    小满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冰棍往他那边递了递。老槐树上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热度都喊出来。

    巷子里的孩子都知道,明月的爸爸王建军是个脾气暴躁的货车司机,喝醉了就爱打人。明月的妈妈走得早,他总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小满突然说,“我妈做的槐花饼可好吃了,她肯定会给你留一块。”

    明月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我爸会找过来的。”他忽然拉起小满的手,往槐树深处跑,“我知道一个秘密基地,带你去看看。”

    老槐树的树干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树洞里藏着明月攒下的宝贝:半块橡皮,缺了页的连环画,还有一颗用红绳系着的弹珠。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明月从树洞里掏出弹珠,在阳光下晃了晃,珠子里的花纹像朵旋转的云,“她说等我长大了,就会变成宇航员,去天上摘星星。”

    小满接过弹珠,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想起过年时冻在窗台上的冰花:“那你要记得带我一起去。”

    “拉钩。”明月伸出小拇指。

    两只沾着冰棍糖水的小手勾在一起,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约定作证。

    二、褪色的弹珠

    秋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场暴雨把老槐树的叶子打落了大半。小满抱着书包站在巷口,看明月被王建军拽着胳膊往卡车那边拖。

    “爸!我不去!”明月的哭喊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小满!我的弹珠!”

    小满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往老槐树跑。树洞里的弹珠还在,红绳已经有些褪色。她攥着弹珠往卡车那边追,可车轮卷起的尘土很快模糊了视线。

    “王明月!你要回来啊!”她站在路中间大喊,声音被卡车的轰鸣声吞没。

    那天晚上,小满把弹珠放在枕头底下。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珠子里的花纹像团模糊的影子,怎么看都不像星星了。

    妈妈端来一碗热牛奶,摸了摸她的头:“明月只是回老家上学,放假还会回来的。”

    小满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真的,”妈妈叹了口气,“他爸也是没办法,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可明月没有回来。

    冬天的时候,巷子里的人说,王建军在运输途中出了车祸,断了条腿,带着明月在老家养伤。春天到了,又有人说他们去了南方,王建军在工地上找了份活。

    小满每天都会去老槐树下待一会儿,树洞里的秘密被她添了新的东西:自己画的画,考了满分的试卷,还有一片精心压平的银杏叶。她总觉得,只要这些东西还在,明月就一定会回来。

    五年级的夏天,巷口要拆迁了。挖掘机轰隆隆地开进来,墙壁被撞出一个个大洞,像咧开的嘴。小满抱着弹珠站在老槐树下,看工人在树干上画红圈。

    “这树得锯掉,挡着盖楼了。”戴安全帽的叔叔说。

    “不能锯!”小满突然冲过去,张开双臂护住树干,“这是我们的树!”

    妈妈跑过来把她拉到一边,眼里含着泪:“小满听话,我们要搬去新家了。”

    电锯启动的声音尖锐刺耳,小满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她好像又听见了蝉鸣,听见了明月的笑声,还有两只小手拉钩时的承诺。

    搬家那天,小满把弹珠塞进了口袋。新家在十几层高的楼房里,窗外看不到老槐树,只有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她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汽车像甲壳虫一样慢慢爬,再也找不到那个能藏下秘密的树洞了。

    三、陌生的城市

    2005年的上海,地铁里挤满了人。林小满穿着职业套装,手里攥着刚打印出来的简历,被人群推搡着前进。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小满啊,张阿姨介绍的那个男孩,你抽空见一面呗?”

    “妈,我最近忙着找工作呢,”小满避开身边的行李箱,“再说我才刚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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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刚毕业,你都二十四了,”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你爸要是还在,肯定也急着抱外孙。”

    小满沉默了。爸爸在她高三那年因病去世,妈妈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供她读完大学。她知道妈妈是为她好,可每次提到相亲,她总会想起那个夏天,那个说要带她去摘星星的男孩。

    弹珠被她放在出租屋的书桌上,红绳已经彻底朽了,珠子里的花纹蒙上了一层灰。她偶尔会拿起来看看,却再也记不清明月确切的模样,只记得他笑起来时,眼睛像月牙。

    面试的公司在一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里,电梯上升时,小满看着自己在镜面里的倒影:齐耳短发,黑框眼镜,和周围穿着精致的白领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小满是吧?”面试官推了推眼镜,“你的专业成绩很优秀,但我们需要有工作经验的……”

    走出写字楼时,天已经黑了。霓虹灯把夜空照得亮堂堂的,看不见一颗星星。小满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像个巨大的迷宫。

    手机又响了,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那边传来嘈杂的电流声,还有个有些耳熟的男声:“请问,是林小满吗?”

    四、重逢在雨夜

    约定的咖啡馆里,小满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奶泡在水面上画出凌乱的图案。玻璃窗上凝结着水汽,把外面的雨景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水彩。

    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裤脚沾着泥点。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落在小满身上时,顿了顿。

    “小满?”

    小满抬起头,心脏猛地一跳。男人的眉眼间还能看出当年的轮廓,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依然会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明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王明月在她对面坐下,服务生过来时,他点了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

    “你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小满问。

    “我托以前巷子里的李奶奶打听的,”明月搅动着咖啡,“她孙子在上海工作,说见过你几次。”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真的留在了大城市。”

    小满看着他粗糙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你……这些年还好吗?”

    “就那样呗,”明月喝了口咖啡,“在工地上搬砖,开塔吊,什么活都干过。我爸前年走了,肺癌,走的时候挺安详的。”他顿了顿,“我后来去当了两年兵,回来就来上海了,听说这里机会多。”

    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却盖不住两人之间的沉默。小满想问他为什么不回信,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住在哪里?”

    “就在附近的工地宿舍,”明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这个,还给你。”

    是那颗弹珠,被一块蓝色的绒布包着。小满拿起来,冰凉的触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只是珠子里的花纹好像更模糊了。

    “我以为你早就扔了。”她说。

    “怎么会,”明月看着她,“当年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这颗弹珠,我一直带在身上。”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结婚了?”

    小满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那里空荡荡的:“还没。”

    “那就好。”明月笑了笑,眼睛又弯成了月牙。

    那天晚上,明月送小满回出租屋。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有泥土的腥味。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其实,我找过你,”明月突然说,“拆迁那年我偷偷跑回来,可这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我在瓦砾堆里找了三天,都没找到那棵老槐树。”

    小满停下脚步:“我也找过你,问遍了以前的邻居,都不知道你的消息。”

    “我爸不让我跟你联系,”明月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让我别耽误你。”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了。小满看着明月的侧脸,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突然觉得,这些年他过得一定不容易。

    五、未说出口的话

    明月在建筑工地上班,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要到九十点才回来。小满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朝九晚五,周末偶尔加班。

    他们很少见面,只是偶尔发发短信。明月会告诉她今天工地上发生的趣事,小满会分享公司里的八卦。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

    中秋节那天,公司提前放了假。小满买了月饼和水果,按照明月给的地址找到工地宿舍。

    宿舍是活动板房,闷热得像个蒸笼。几张上下铺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泡面味。明月正坐在床边写信,看见她进来,慌忙把信纸塞进抽屉。

    “你怎么来了?”他站起身,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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