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小子!!!”
林大头激动得喉咙发干,嘶哑着嗓子吼出来,心头的震撼如同被这沉重撞击敲得嗡鸣。
要不是亲眼见过陈冬河独斗猛虎后那血淋淋的皮子,亲耳听过几个目击队员讲述时那抖不成调的嗓音。
他都疑心,眼前这人是不是山里成了精的熊瞎子投胎变的!
这哪是人该有的力气?
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陈冬河没有丝毫停顿。
那巨鲶摔上冰面,挣扎未绝!
他身影如电,如扑击猎物的猛虎,一个箭步狠狠抢上前去。
寒光一闪,插在后腰的狗腿弯刀已然出鞘。
刀尖带着冷冽的决断,精准避开那滑腻令人作呕的粘液层,直刺鱼眼后的命门要害。
那条两米长的巨鲶生命力顽强的骇人。
它那扇门板般宽大的鱼尾,裹挟着刺骨寒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抽向陈冬河的腰背!
陈冬河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在鱼尾裹挟劲风即将抽实的刹那,腰身以不可思议的柔韧猛地一拧,险险避开。
同时,冰冷的刀锋沿着粗壮的鱼脊骨缝隙闪电般一掠而下。
不是蛮力硬剁,而是贴着骨骼纹理切入,刀尖微微一挑,精准无比地挑断了主神经线。
那令人胆寒的巨型鱼尾鞭笞动作猛地一僵,如同断了线的傀儡,软趴趴地拍落在冰面上,激起一蓬雪沫,再也无力反抗。
紧接着,剖腹、挖脏、卸肉……
陈冬河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片晃动的寒光翻飞,如庖丁解牛。
不到半袋烟的工夫,那原本狰狞可怖的庞然大物已被整齐地分割卸开,成了一堆堆带着冰碴的肉块。
唯有那颗硕大的鱼头连着粗壮的脊椎骨,被孤零零地甩在冰窟窿旁。
陈冬河半蹲在冰凉的黑龙潭水边,涮洗着粘满腥膻粘液的狗腿刀刀刃。
那黑鲶鱼的脏器腥臭冲天,带着浓重的淤泥腐味。
他毫不惋惜地将这堆污秽玩意儿剜出来,“噗通”扔在远处的冰面上,任由飞来的寒鸦啄食。
他甩着手上的冰水,招呼林大头:“老林,这黑老怪下水的东西,咱就别惦记了。味儿重得倒灶,忒埋汰,指不定这老王八天天在潭底啃啥死猫烂耗子长大的!晦气!”
林大头眼睛直勾勾看着那堆下水,喉结剧烈地滚动,想到家里常年不见油腥的白水炖菜,终究觉得肉疼。
“唉……这么大个鱼货啊……白瞎了,是……是够脏的。”
他砸吧着嘴,终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勉强压住了那股子节俭劲儿,认可了陈冬河的说法。
黑龙潭周遭各种野兽蹄印杂沓,这成了精的大家伙在水底,可不就是专门等着拖那些饮水的小鹿狍子下肚的阎罗王?!
陈冬河看他那副馋肉,又不得不强忍着舍弃的纠结神情,活像自家地窖被挖了,忍不住失笑道:
“我本是算计着钓条江鳇上来,让你这老饕也开开鲜荤。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这吃泥巴长大的黑头怪给招惹上来了!”
“费了老鼻子劲,弄了一身腥,就落得这堆糙肉柴货,亏大发了!”
林大头看着陈冬河对着百多斤大鱼还在那嫌三拣四摆出一副“亏本买卖”的懊丧样,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
这小子,真不拿豆包当干粮!
突然,他小眼睛一亮,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堆起几分市侩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谄媚笑容,两步凑上来:
“嘿!冬河……那个……跟你商量点小事儿呗?”
他搓着粗糙的大手,眼神闪烁着,透着狡黠和一丝难为情。
陈冬河被他这变脸似的表情弄得心里发毛,警惕地扫他一眼:
“咋地?又盘算啥便宜买卖?没完了你?”
林大头嘿嘿笑着,凑近点压低了声音,生怕这秘密被风吹跑了似的:
“冬河老弟,你看啊……这水里钻出来的大家伙,回头你跟队上那帮碎嘴子闲磕牙的时候,能不能……嘿嘿……说是我林大头……自个儿钓上来的?”
他挤了挤眼,褶子里藏着得意。
“我这钓鱼的手艺,队里那帮混小子没事就拿来说嘴,非说我沉不住气,等不得浮漂动。”
“这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么大的家伙……”
他想象着队员惊得下巴掉地上的模样,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那点被人嘲笑的闷气仿佛都能找补回来。
陈冬河愣了一刹,马上就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这点虚名面子上的事儿,那就简单了。
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轻快得像在挥走一只恼人的苍蝇:
“行啊!多大点事儿!整条鱼都归你!功劳也算你林大队长的!”
他话锋一转,眯起眼,那笑里带着点促狭的味道:
“不过嘛,老林,我这好汉也不能白饿肚子替你撑场面啊!你得拿子弹跟我换。”
“五十斤鱼肉,换五十发子弹,公平吧?这买卖你可不吃亏,捞份大面子还得实惠!”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瞟向那个孤零零镶在冰里的巨大鱼头,戏谑地补充道:
“哦对了,走前别忘了一件事——你镶在这铁疙瘩脑袋里的那颗开花弹,得自个儿抠出来拾掇干净喽!”
“要不,回头你扛着这威风凛凛的大鱼头回队里显摆,人家一翻看……嚯!一颗开花黄铜子儿嵌在里头露了馅!”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拿枪崩的嘛,跟你老林那点钓鱼的能耐可半点不沾边。”
“你这林业大队长的面子,可金贵着呢,比这鱼头还值钱,千万别自个儿搞砸了!”
林大头那张被山风吹出沟壑的老脸,瞬间笑成了一朵开得正盛的九月菊:
“哎呀呀!还得是我冬河老弟!够意思!太够意思了!”
他蒲扇般的大手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透着十足的江湖气。
“子弹包我身上!往后你就是我亲老弟!我叫你冬河,你喊我老林!子弹的事儿,准准的!”
“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每个月再给你多批两百发定额!”
可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带上了点公事公办的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