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在任何家庭都是绝顶的大事, 何况帝王之家。皇帝大婚自然更是极为繁琐，不论是对大臣还是奴才。可我们的小皇帝却不这么认为。
“不过是多做了两件衣服。”玄烨边泡着脚边发表感慨。
“衣服？对了，你明儿的衣服准备好没？”
“那种东西自有奴才备齐了。”
脚下刚从水里抽出来，李德全便上前用帕子净了皇上的脚。
“唉, 那衣服是不是红的呀？”
玄烨也不回答，趿上鞋接过宁芳手里喝了剩几口的杯子喝尽了。
“主子，皇上的衣服自然都是明黄色的。”李德全接了话头，见皇上比了“多嘴”的眼色也不怕, 只退着出了去。
“结婚不是该穿红吗？”
“那是民间。就算是大臣们行婚也不全然穿红，最多也就是外面的坎肩是红的。”玄烨起身爬床钻被, 同还窝在偏榻上的宁芳对着话。
“唉——你媳妇长什么样你见着没？是那天哪个女孩？”见玄烨不理她, 只歪举着自己枕边总放着的睡前读本看，便也趿了鞋子爬过了床坐在里面，把一双脚伸到他侧卧着的后腰间捂着, “你到是说话呀。”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看过了吗？”
“只一眼哪能看那么多。”
“呵呵，那这一眼看了几个？”脚尖不停在某少男的腰间踩点着, “有没有上心的？”
偏转了头颅, 玄烨拧眉看着一脸兴味的宁芳：“那书上总是说恶婆婆苦媳妇的，皇额娘怎么反而这么大的兴趣？”
“呵呵, 我这么民主的人, 怎么可能虐待儿媳妇。嘻嘻，我这个继母好吧？”
“糊说什么。”玄烨丢了书, 180度翻过身再把宁芳的双脚居在怀里, “皇额娘就是皇额娘, 哪来的什么继母之说。这我不爱听，以后你也别提，不然别怪我给你脸色看。”
“呵……好好好……知道你是好儿子。”床十分大，宁芳放轻着向后躺下，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听容婆子说，你要在坤宁宫东暖阁住上一个月才能回乾清宫？”
“嗯。”玄烨拉过被子往宁芳身上铺了铺，“按礼是这么着。”
宁芳把身子侧向他缩了缩，嬉笑着开口：“那你会不会说梦话？会不会梦里拳打脚踢？会不会梦游？我要不要提醒提醒皇后？要不要使个人保护皇后？要不要——”
“我会不会你不是最清楚？”
宁芳一愣，再一想：“那可说不定，你现在每天都在长身体，说不定这两年就变了呢。”
小小三阿哥的面盘已经渐趋长开来，只个子就已要与她平齐。
玄烨也不同她多论，不怎么喜欢同她在大婚这个话题上或者说不喜欢同她的谈论关注在那些外人上。
“别说这些了，没什么意思。给爷来首睡前小曲吧，明天还要早起。”
这个时候该唱什么？
这几年慈仁宫由她一个人霸着，唱歌的机会可以说每天都有。自己心里那么些子曲子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收瓜了遍。此时还让她唱？可她困得想不出怎么办？
“快点。”有只爪子拉着她的右脚大拇指。
“嗯嗯，想想想想……小兔子乖乖——”
“不要。”两只大拇指都被拉了。
“……我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
李德全看了一眼沙漏，已过了一更，皇上却还在皇太后的床上，约莫着没个二刻还是下不来。便丢了几块红薯进了炉子，怪有点想念这烤红薯了，多烤几块回去分给上夜的侍卫。
素心一见，便不给好眼色：“怎么？乾清宫没有还是怎么的？拿慈仁宫的东西做人情。”
“哎哟——我的素心姑姑唉，不过是吃你几个地瓜，怎么就生分了？”
“去！谁是你的姑姑。”
两人一番子笑闹，烤好的地瓜各自吃了一个，又话了几番，直过二更（21-23点），皇上才轻手轻脚出的正殿，领着抱着热呼呼烤红薯的李德全回了乾清宫。
皇上大婚是个什么样子？
宁芳不可能出了后宫跟着去看热闹，心里再痒痒，也只能听着外面礼乐锣鼓响，陪坐慈宁宫。
太皇太后见了宁芳那幅恨不得爬上墙的样子，只摇头。宁芳哪还能瞧到这些，完全忘我。
“哈哈……又不是没大婚过，怎么还这么稀罕？”
要不是娜木钟的高亢，也唤不回宁芳地走神。
“没怎么见过。到让太皇太妃见笑了。”
“呵呵……你这个孩子，怎么忘性就这么大。我们这一屋子的人，可只有你是最有福的了，由着大清门正儿八紧地抬进来的，怎么，还不知足？”
宁芳听了，十足十把心神收了回来，正了正：“到不是为这，只是想着早点儿看到儿媳妇，便有些失仪了。”
“哈……那到是，皇太后对皇上到是比亲子还亲，也难怪这般焦急了。这以后啊，你便升格为婆婆了，这婆媳间的相处，可要好好的同太皇太后讨教一番，妹妹，你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听她卷了自己，也不便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不给她脸面，只是笑着轻点了头，到是没出声。
娜木钟见此，轻抖了两下嘴角，也便住了口。
自有那新科皇后到慈宁宫来磕头问安，一屋子人忽拉拉来又忽拉拉走，由一个地儿赶场到另一个地儿，磕头起身、再磕头再起身……如此往返，宁芳直在心里庆幸是没穿到当皇后的当天。这过程到是苦了这么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看那肩头像是只比小三高过一点，体型嘛，可能是穿得多，到是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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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是登基、祭陵、祭天地一路子跪过来的，她到是不担心，反正他如今皮厚肉实。只不知这么个丫头能不能坚持下来，还有未来两天满满的行程呢。
想也就是这么一想，宁芳也没空去管这些，坐了一天的板凳子连午觉都没地歇，下午一回慈仁宫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着一觉被个热帕子敷扰醒，抬了眼睑看了天色才发觉已是入夜了。
“什么也没吃就睡下了？”玄烨也不需要她回答，“你们是越来越闲散了，怎么能由着你们主子如此？”
宁芳醒了坐起一看，自己身边的近侍都跪在床下。
“不关他们的事，今天太累了。”
“累了就更该他们好好侍侯！连衣褂子也不脱便睡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下去准备吃的，我饿了。”
见奴才们知趣地快步退出去，宁芳拉着小三坐下：“怎么样？今天高不高兴？”见玄烨以奇怪的眼神看她，“不是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吗？”
玄烨摆了摆靠近宁芳的这只手臂：“你去试试，不是站就是坐，不是跪就是立，不能吃不能喝，衣服换了七、八套，礼乐响得穿耳过，道贺听到已麻木，领着个不知方扃的女人满场子跑……”
看来是真的不怎么高兴，不然也不会这么唠叨。宁芳边总结边给小三麻着手臂儿。一肢完了，跟着他指示跪在床上给他按摩起两肩。
“真的累？”
“假的。”
宁芳也知道他说反话：“那皇后呢？长什么样？”
玄烨眼都没睁：“还行。”
宁芳低头观察了下他的腮边，没有可疑的红色：“你见过了？”
“嗯。”
宁芳一思量，不对啊。
“这时候你不是应该洞房花烛夜吗？”
玄烨一听，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漾红了耳背立了起来：“朕才多大？洞什么房？花什么烛？你堂堂皇太后，怎么就那么随便讲出这个？实在太——”
啊？难道结了婚不洞房的？
玄烨一听她把心里话道出来，便更是恼羞：“当然不洞房！你把朕当什么？……”
宁芳一见他恼得脸都青了，忙直立起身子抓着他的手臂儿，也不管他怎么挣就是不撒手：“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是我想得不纯不洁好不好？我们小三还是孩子呢，哪能做那等子事，呵呵，好不好？”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玄烨震脱开来便往外走，跟风似的。
宁芳一愣，他便出了内寝：“哎——哎——快拉住皇上！素心——李德全——快拉住皇上——”也来不及趿鞋了，宁芳下了床便向外冲。可哪有人敢真拉着皇上的，她这一追便出了屋子，见着玄烨便要近了院门，也顾不上其他地大喝：“玄烨——我错了还不成？”
她这么一喊，玄烨到真是立住了，却没有转身，宁芳屁颠屁颠地小跑上去一手拽着他坎肩的下角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我知道错了，不该这么思想不纯，玄烨——你就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成，我保证以后都不犯了，好不好？我给你陪不是？要么，我给你唱歌？……再不行我给你下厨做鱼汤去？”
“鱼汤是万能的吗？”玄烨狠狠瞪着她。
“呵呵，不是，不是万能的，不过，没有它却是万万不能的。”宁芳顺遛子栖上了玄烨的身，把力靠在他身上，“好了好了，错也道了，礼也会赔的，现在总行了吧？”
见玄烨还是不给好脸色，宁芳也不乐意：“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等我吃好了再继续给你赔不是成不成，三大爷？”
众奴才们眼瞟着皇上也不说话，只盯着皇太后赤着的脚后一拉主子的手便把太后背上了身进了屋去，便也各自忙起来——忙着上膳。
这一顿饭食下来也尽半个时辰。宁芳虽不想再留他，可一句话赶人的话还没说他便又摆脸色，只好不提，由着他躺在床外侧瞅自己的书。看着看着，她便哈欠连连，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玄烨给她盖好了被子，再看了一段子书，眼见着天色实在晚了，才起身出了慈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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