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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九十七章 身披龙袍不由己
    窗外的月光漫过窗棂,云缨蜷在榻边的藤椅上打盹。

    她怀里抱着为屈永换下的旧外袍,袖口沾着未擦净的药渍,发梢垂落,遮住泛红的眼角。

    她已经守了他五天五夜。

    案头的烛灯结了灯花,噼啪一声轻响,她猛地惊醒,慌忙抹了把脸理了理鬓发,生怕他醒了瞧见自己憔悴而狼狈的模样。

    “咳……”

    床榻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像一滴水落在瓷碗里。

    云缨的呼吸骤然顿住,她盯着屈永苍白的唇,只见那唇线缓缓勾起一道弧度,他终于醒了。

    “云……缨?”

    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罐,尾音还带着虚浮的颤声,可那两个字落在云缨耳里,不啻仙音。

    她猛地站起,藤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案上的药碗当啷摔碎在脚边,褐色的药汁溅在她裙角,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扑到床边,膝盖撞在榻沿也不觉得疼,手掌悬在屈永额头上,又怕碰着他,最后轻轻落在他手背上,那手背还凉着,但比昨夜暖了几分。

    屈永静静望着她。

    月光从她发间漏下来,照得她眼角的红更艳了,像沾了露的石榴花。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却拼命眨着,把泪珠子憋回去,嘴角翘得老高,露出一排洁白牙齿:“你可算醒了……我就知道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能有事的……”

    她语无伦次絮絮叨叨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屈永的手背,肩膀微微发颤。

    屈永看见她脑后的青丝,平时扎成好看的发髻,剑穗子似的利落,可现在已散成了一缕一缕的。

    “傻……”

    他喉咙哽咽,想抬手替她理理头发,胳膊刚抬到一半,就坠得酸软,无力落回榻上。

    云缨立刻察觉到,她从怀里取出干净的帕子沾了温水,轻轻擦拭他干裂的唇,柔声道:“别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要慢慢养着,我给你熬了梨汤,温在灶上……”

    她突然顿住,鼻尖一酸,帕子按在他唇上的力道重了些,哽咽道:“你都昏迷好几天了,你不知道我多难受……”

    屈永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甜蜜,此刻她眼里的关爱,比任何药都管用。

    “云缨。”他唤她,声音轻得像片雪。

    “嗯。”她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要喝水?我这就去倒……”

    “不用……”,屈永用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的药渍,说道:“你……守了我几天?”

    云缨的手指顿了顿,低头掰着指头数:“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数着数着就笑了,“我也不记得了,反正你一醒,我觉得所有都值得了。”

    屈永望着她。

    月光漫过她泛青的发丝,漫过她的裙角,漫过她攥着他手时微微发抖的指节,原来最浓的情,从来不是山盟海誓,是守着你时熬红的眼,是怕你疼而不敢碰的手,是明明自己快撑不住了,却还笑着说你一醒我什么都值得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很凉,像当初他在剑窟悟剑时,她偷偷塞给他的那块桂花糕。

    “云缨。”他又唤她,“以后……以后换我守着你。”

    云缨心儿一颤,猛地抬头,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她慌忙去擦,却被他握得更紧。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

    案头的灯花又结了一朵,这次没等它噼啪响,云缨就伸手拨掉了,她怕再有动静,惊碎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与甜蜜。

    屈永望着她忙碌的侧影,望着她鬓角粘着的碎发,忽然觉得丹基的疼也没那么厉害了。

    原来这世间最有效的药,从来不是苦得让人皱眉的汤汁,而是有人守着你,把每一声每一句,都说得像春天。

    他轻轻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云缨正端着梨汤凑到他唇边,蒸汽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模糊不了她嘴角的笑,那是比月光更暖的光。

    “慢些喝。”她轻声道,“烫。”

    屈永凑到碗沿,喝了一口。

    甜甜的,沁人心脾。

    像她的眼泪,像她的笑,像所有说不出口的情愫,都融在这碗梨汤里了……

    …………

    武威城,昔日西凉国雄踞的都城,如今却成了大韩王朝的京都!

    城头之上,新旗招展,早已不是当年的旧模样,宽阔的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华服权贵们稳坐缀满金箔的檀木马车,辚辚作响,回鹘商队的骆驼载满异域珍宝,驼铃声清脆悦耳,此起彼伏。街角食肆里,新出炉的胡饼热气腾腾,焦香四溢,引得路人垂涎。

    整座都城,熙熙攘攘,喧嚣鼎沸,一派空前繁华盛世景象。

    城中心那座矗立的巍峨皇宫深处的金銮殿上,韩战,这位大韩天子,此刻却如坐针毡。他头戴沉重的冕冠,身披绣满金龙的厚重龙袍,正襟危坐,脸色有点发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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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下几位部落大首领唾沫横飞,胸膛擂得邦邦响,都在表着忠心,一个个说得没完没了。

    韩战肚皮挺得老高,像个胀气的蛤蟆,强耐着性子,一句句硬往耳朵里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尖细的太监嗓音终于划破沉闷。

    韩战身子猛地一震,差点直接蹦起来,眼角余光瞥见阶下黑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那伸到一半的屁股赶紧又缩了回去,端坐回龙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咳咳……那个……寡人……知道了,知道了,都退下吧。”

    好不容易挨到散朝,韩战如同逃出笼子的困兽,在一众小心翼翼的太监宫女簇拥下,跌跌撞撞奔回后殿。

    他一把扯下头上沉甸甸的冕冠,狠狠摔在一边,又三下五除二脱掉那身勒得他喘不过气的滚龙袍,往椅子上一瘫,长长出了口气。

    “哎哟……俺滴个娘!戴这熊玩意儿,比扛着几百斤重的沙袋还累,真他娘的受不了啦……这天底下,谁他娘的都想当皇帝,你说这皇帝有啥好当的?嗳……老秦啊……你挺会整词的,要俺说不如你来替俺当这个劳什子皇帝吧?”

    “陛……陛下!使不得!切莫以此说笑……这可是要臣的老命啊!”太傅秦可岚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要下跪劝阻。

    太师朱实甫眉头紧锁,也赶紧出声道:“陛下金口玉言,岂可戏言!如此轻慢君臣之位,有失圣仪之语,以后万万不可再讲!”

    韩战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顿时闷闷不乐,瓮声瓮气道:“呃……俺……寡人知道了。”

    当年韩宗旺亲斩西凉皇帝于宫阙阶下,几乎兵不血刃占领了武威城,韩战以新帝之姿登基,城中残余的西凉旗号尚未撤尽,他便挥起屠刀,铁血手腕清洗西凉皇族死忠三百余口,又对那些摇摆观望的王公贵胄恩威并施,降者封侯,抗者灭族。

    不过月余,原本人心惶惶的朝堂竟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大韩王朝立国,官制全盘承袭前朝大梁的体系,连官服纹样、朝会仪轨都照搬旧例,一直追随韩氏父子的朱实甫、童山雄、管平潮、秦可岚等人加官进爵,俱以重用。

    朱实甫和秦可岚都是饱读诗书的宿儒,原本以为会在异国他乡蹉跎余生,这辈子注定碌碌无为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凭借从龙之功,突然位极人臣。

    泼天的富贵让人猝不及防,这两个老货如同焕发了生命第二春,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天不亮就往宫里跑,两人攥着朱笔批奏陈,笔杆子敲的桌子咚咚响,帮着韩战纠察百官,兴利除弊,那叫一个兴致昂扬,忙得简直不亦乐乎。

    韩战登基大典前,两个老家伙更是废寝忘食不眠不休,把前朝《大梁会典》翻得卷了边,为了一块祭天玉璧该用什么颜色,百官行礼该迈左脚还是右脚,舌战三日三夜,从金銮殿吵到御膳房,舌头都磨出火星子,好不容易将登基大典章程编撰好,其中繁文缛节让韩战苦不堪言,如今看到这两个老家伙就头疼。

    秦可岚曾是韩战的参军,性情还收敛一点,朱实甫就不同了,自打当上太师,当年跟着韩宗旺啃冷馍的痞气早没了,倒把读书人的酸腐劲儿翻出来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颗尘封已久的风骚之心也活泛起来。

    这老货最爱穿宽袖大袍,摇着湘妃竹折扇,见了韩战就拽文:"陛下可知文死谏,武死战?君若仁德,臣当直谏,如此社稷方能稳如泰山,若君王肯为江山殉国,方不负臣子一片赤诚!”说着还瞪圆眼睛,仿佛韩战再不点头,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还孜孜不倦地给韩战讲为君之道治国之策,动辄上古尧舜禹,圣人云如何如何,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经常口沫横飞讲述半天,韩战如同旱鸭子听雷,一脸懵逼。

    好不容易应付完两个老家伙,韩战换上常服,来到皇宫后园一处精舍前,屏退侍立的太监宫女,轻咳一声,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声音都软了三分:“婵儿,婵儿小祖宗……俺能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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