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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入伙
    聪明人总是能及时从对方的语气神态中察觉对方的潜台词,王策也不例外。尽管他和花焕溪只相处了短短一个小时,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气场。

    那是一种在重压下逐渐变形的偏执,那双藏在金框眼镜后的桃花眼寒气外溢,似乎只要自己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下一刻自己便会身首异处一样。

    不,这不是猜测,这是显而易见的,他根本没在提问。

    虽然他披着医生的白褂,但却更像是穿着同样褂子的厨师,其他人对他来说到底是病人还是案板上的食材,全看有没有拦在他前进的方向上。

    短短一瞬,思绪纷飞,王策最终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既然分享了秘密,我们自然是一路人。”

    花焕溪向后一靠,似乎放松了身体,他笑着扶了扶镜框,问道:“那你是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们呢。”

    这就像面试的时候提问为什么愿意加入我们的公司一样恶劣,王策心想,他没得选,花焕溪那阴晴不定的表情和失控边缘的疯子实在是太像了。

    虽然王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清楚疯子的神态是什么样的,但他决定相信这具失忆的身体残存下来的本能,他必须稳住这个某种意义上暂时掌握他生死的男人。

    所以他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为什么会愿意帮助呢,大义吗?太虚伪了;编一段经历吗?可花焕溪偏偏也清楚他失忆了;觉得白镇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吗?万一被食岁寄生的人也是这样呢?

    所以在王策张口的那一瞬间,纷乱到爆炸的念头汇聚成了一句话:

    “《稻城旧事》是这么说的。”

    冷汗从后背溢出,王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好像真的有残留的记忆指引他一样。

    花焕溪收起了捉摸不透的表情,缓缓坐直了身子。

    王策知道花家的使命?

    花家是有使命的,花焕溪很清楚这一点,但王策一个外人没道理知道。

    与依靠信念传承的使命不同,花家的使命传承有着明确的源头——《稻城旧事》。这是一本活跃于都市传说的预言书,也同时记载着花家和许多古老家族的隐秘。

    《稻城旧事》像是没有主人的无主灵仆,但它却并非是公用灵仆,有很多人都曾短暂地拥有过它,但却没人能真的得到这本通晓过去与未来的奇书。

    它的内容具有明确的不可篡改性,每一个读到这本书的花家人都能保证自己所看到的是先祖最初定下的规矩。

    花焕溪也不清楚花家到底有多少人读过这本书,但至少每代的家主都该是读过的,并且每一代人都在按照最初的理念坚持到了今天。

    毕竟世代都在这片古老而陈旧的城市里生活,明明有着更好的机会却选择蜗居在这里行医,又暗地里把每代的年轻人送去东境求学,这样的作风,如果不是另有所图是说不过去的。

    现在这本书落到了花焕溪的手里,本身就有着一种预言成真的既视感,这让他也不得不严肃了起来。

    “你看过这本书吗?你看过多少内容?”

    王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花焕溪却又脸色一变,他猛地从沙发里起身,上半身朝着王策贴了过来,俊秀的面孔在王策的眼里极速放大,不知怎得,调和的五官竟突然似乎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你在撒谎。”花焕溪声音很轻,但又偏偏像是从牙缝里逐字地挤出来一句话,“你没时间看这本书的。”

    他刚来的美容院的时候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花焕溪为了防止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他原本是准备去稻城图书馆杀人灭口的,但是好巧不巧,取书那天值班表上的图书馆员和保安都已经失踪了。

    这让医生很不安,不管对方是被杀人灭口还是自己选择消失,都意味着这件事是有他并不知晓的第三人在推波助澜,对方和预言书肯定有千丝万绪的联系。

    想到这里,花焕溪轻轻一愣,王策能从图书馆里带出来预言书,会不会意味着这个快递员就是对方派出来的棋子呢?可是王策是在白镇先遇到的那位……

    这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计划吗。

    花焕溪的表情再一次复杂了起来,他重新坐回了沙发里,留下一身冷汗的王策不明所以。

    有一盘很大的棋,糟糕的是他不是棋手,

    过了一会,花焕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我都清楚你是没有理由留下来帮我的,就算你现在答应,只要你走出这间房子就藏起来,我也拿你没什么办法。”

    所以还是要被灭口吗?王策的大脑极速转动起来,可在念头浮出水面之前,花焕溪的手掌已然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保险。”

    尖锐的刺痛沿着三角肌的中心划开了一道微小的切口,王策低头看去,一条黑色的细线正粗暴地向着他的肌肉里钻去。

    王策张嘴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面容的镇定,压抑着恐惧问向花焕溪:“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医生撩了撩刘海,面色如常地回答道:“一个简单的定位。如果你哪怕断臂也要摆脱它,血液和空气会催化它的生长。你不会想知道结局的。”

    这就是秘密的代价,王策心中不由叫苦,事情的走向过于急转直下,前一刻对方还在一本正经地介绍着白镇的秘密,下一刻却要拿着生命来胁迫他。

    王策深吸一口气,“事情结束之后呢?”

    花焕溪绕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如果那么顺利的话,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手术就可以搞定。当然,这个手术也只有我能做。”

    看着王策一幅迷茫的样子,花焕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充道:“放心,我需要你帮我找到白镇,只要大家方向一致,我也不会害你。换个角度想,有这个东西在,就算你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可以及时找到你,不是吗?”

    听到花焕溪的安慰,王策的面色更苍白了,医生话里话外难以掩盖他们要做的事情可能非常危险,他也有可能只身陷入险境。

    但事情已然这样了,一幅恐惧的可怜样子也不会牵动花焕溪的恻隐之心,想到这里,王策叹了口气,看向花焕溪问道:“所以我们要做什么呢?越快越好前往白镇吗?”

    医生摇了摇头,“等到纪念疏恢复,等到白归林把他在卫兵团的任务解决完。我们不知道会在白镇停多久,光是解决食岁就不是半天可以做完的事情,但是白归林身边的麻烦事连着几天不管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医生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王策,“在稻城,什么怪事都会发生。”

    王策问道:“那现在呢,我们要先帮白归林处理他的任务吗?”

    “那些事急不得,等到他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联系我们的,这几天你就现在城里随便转一转,你的身体也需要恢复。”

    就这样,王策在玉慵美容院的地下室里多了一间属于他的单间,也是他从失忆中醒来后的第一个家。

    “你说我是上了贼船了吗?”

    他躺在床上,手里摆弄起来图书馆员送给他的玩偶。

    现在这个局面既是因为花焕溪的胁迫,也是因为他遗忘了自己的过去,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花焕溪的面前,又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着他找到《稻城旧事》之后再送出去。

    还有那个梦,那个抛出谜题却又不给答案的老人,在那里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他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自我认知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要素之一。认清自己意味着从茫茫的无尽万物中区别出来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灵魂,那是过去、现在、未来三者落在现实的纠缠,是意志的锚点,灵性的接口。

    但是王策偏偏丢失了自己的记忆,随便一个声称认识他的人都可以来定义他。图书馆员说他是注定取走《稻城旧事》的人;梦境里的老人说他和一把椅子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花焕溪又认为他是唯一可以找到白镇的人。

    那他到底是谁,王策真的是他吗?

    外界的信息如同湍流般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精神,被掩埋的记忆也随之在记忆的湖底翻滚浮现,搅动着他的灵魂起起伏伏,不得安宁。

    王策苦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意间又瞥到了角落里的黑色方箱。

    静默,这是这个箱子的名字,一个在他记忆里一直属于他的灵仆。

    或许不是属于自己,是属于曾经的那个王策。

    在迷茫与苦恼之中,王策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睡得很安稳,直到晚上八点的敲门声响起,他才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慢悠悠地推开门,花焕溪正靠在门正对的墙上,双手抱于胸前,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纯白的衬衫整齐地塞进笔挺的黑色长裤里,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看到王策出来,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会我要去一趟卫兵团,让玉迩带你在城里面转一转。去河边吧,河边风景也不错。”

    说完,男人招了招手,自顾自地离开了。

    等到王策洗完脸回到一层时,花焕溪已经出去了,年轻的少女正拿着勺子坐在桌前喝着粥,哪怕隔了很远,王策也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气。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

    “你醒了啊,等着,我给你去盛。”

    比起常常冷着脸的花焕溪,他的助手几乎是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性格,俏皮但不失稳重,脸上也总是喜气洋洋的。

    没过一会,一碗金黄的米粥就被端了上来,纯天然的甜味从飘散的蒸汽里扩散开来,顺着鼻尖直达大脑。这就是稻城的特产,灵稻,比起一般的稻谷更容易生长,更有营养也更容易烹饪,做出来的吃食也更美味。

    玉迩喝完了自己的那份之后,抬头对王策说道:“医生让我带你去河边转转,等你吃完了我们就出发吧。”

    王策放下了手里的勺子,问道:“晚上出门安全吗?”

    玉迩疑惑地看向王策,“稻城一直都很安全啊。这是个小地方,只是偶尔有些街坊打架,或者流氓斗殴之类的,没什么问题。”

    说着,女孩挤了挤自己纤细的手臂,笑着说:“放心,有坏人的话我帮你打他,我会保护好你的。”

    花焕溪这样安排是想表达什么?夜晚的稻城反而是安全的吗?

    带着疑惑,王策穿上了医生为他准备的宽松卫衣,跟着穿着长裙的玉迩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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