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三十章 大梦一场
    灵视者怎样才能吸收梦境游离的灵性呢。

    当然是靠做梦。

    杨宪的昏黄世界连接着一片梦境中孤立的废墟,除了安静,再找不出半个优点。

    但是在混杂了众生灵性的梦境里,善恶浮沉,末人与灵视者的狂想与哀思都混在一起,搅得这片浩瀚的海洋永无宁日,安静反而成了最珍贵最难得的优点。

    更不用提对邪神的祷告和更加污秽的灵性也融在这片海里,稍有不慎,灵魂便会染上难以洗去的色彩,再难脱离梦境,最终在日复一日的灵性洗刷下丢失自我,化成纯粹的灵性沉入海底。

    此时此刻,走在废墟中的王策还不得而知自己脚下的净土是如何来之不易。

    “灵性的奔涌……”

    光头说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可王策望着周围的残垣断壁只觉得莫名其妙,这里安稳得连阵风都没有,哪有什么奔涌的灵性呢。

    王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慢慢放空了心思。

    灵视,灵性,灵仆。

    他似乎感到了一团火在燃烧,一团炙热的,蛮横又狂躁的火,就像黑暗里最先夺去人们视线的总会是那团燃烧的烈焰一般,在火焰蹿出的一瞬,王策也在心底看到了那团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心底的火意味着什么,幽邃的冷气便随着烈焰蔓延而上,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交织着又对抗着,照亮了他心底的那片空间。

    王策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灰白大雾。

    身上穿着干净的蓝白条纹衬衫和藏蓝色长裤,脚上还是那双被擦得油亮的皮靴,只是胸前的贴袋里不再是一张被折叠的车票。

    王策伸手掏了掏,摸到了一张坚硬的纸卡。

    那是一张正反两面都是黑白条纹的卡片,只不过一面的条纹之下画着红色的圆球,一面的条纹之下是蓝色的菱形。

    一一对应,很好猜,一个象征着红色的烈焰,一个象征着蓝色的寒气,只不过黑白的条纹……

    王策回忆着,想起了最初来到这里时看到的车票。

    “蚁巢监狱?”

    喃喃声未落,而眼前大雾却突然稀薄,一座纯黑的监牢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黑白条纹对应的东西也很好猜了——那是监牢的护栏。

    所以自己的心底关着一团火和一团气?可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这个样子,还有一座莫名其妙的监狱……

    “家也不认得了?”

    寒毛耸立,王策猛地向前看去,却没找到声音的源头。

    “来地下室,地下室最深的那间牢房。”

    在陌生的地盘跟随陌生的指引并不明智,但王策转念一想,这里说来说去可是自己的地盘,对方好像还在牢房里,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难不成他还能让我替他坐牢?

    和外表的纯黑不同,监狱内部反而是纯白的颜色,明晃晃的光不知道以什么做能源,平稳有力地驱散着黑暗。脚下的地板说不出材质,不像是石头,但也没有金属的光泽。

    找了半天楼梯的王策花了好一会才来到了最深的一层,声音的主人也没催,似乎并不是很着急和王策见面。

    依旧灯火通明,只不过离开楼梯间后入目的仅有一条逼仄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纯黑的门扉,像是被人从外面泼了油墨,黑色呈辐射状炸裂开来,蔓延到墙壁上,像是一片洗不干净的污渍。

    “我从没想到有人连自己家的楼梯在哪都能忘记。”

    声音的主人很冷,听不出嘲弄的语气反而带了几分哀叹的意味。

    “听起来你似乎知道很多。”

    “是啊,只有你忘记了。或许典狱长也忘了,不然他该回来看看的。”

    典狱长,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别人没把他当成典狱长,门后的人口气笃定,似乎确信典狱长另有其人,而且许久未归。

    “所以,我是谁呢。”

    门后的声音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或许我可以先介绍一下自己。不,其实不用介绍,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你是静默?你看起来很能说啊。”

    “你可以叫我病人。”

    病人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因为你来了我才能说话,所以说话的其实不是我,一直是你。”

    惊愕的男人摸向了自己的脸。

    好消息,没摸到不受控制自己动的嘴。

    坏消息,没摸到嘴。

    自己的脸旁突然成了一面光滑的弧面,但他依然能视物,能呼吸,能说话。

    “为什么?”

    “你在自己的梦境里为什么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那是你观察外界的方式,不是你观察内心的方式,没用的东西你留着做什么。”

    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王策放下了慌张的双手,把脸转向了唯一的牢房。

    “所以这里是我的梦境?”

    “这么说也不准,梦境从不属于个人,这个地方还属于公用的梦境——但是毕竟典狱长的监狱在这,还有谁敢往这附近走呢。”

    病人滔滔不绝,王策却径直打断了他:

    “我是来梦境吸收灵性的,我来对地方了吗?”

    “吸收灵性?你吸收灵性干什么?只要典狱长回来,全天下能和你比拼灵性的人加起来一只手也数完了。”

    又是典狱长,一个和自己关系似乎一场密切,但唯独自己一无所知的神秘人。

    “我到底是谁,典狱长又是谁,还有这张卡片,卡片里的这两个又是谁。”

    走廊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连名字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唉……

    重重的叹息声之后,病人带着疲惫缓缓开口道:“这里是梦境,深层的梦境,离灵界已经很近了——现实之下是障域,障域之下是梦境,梦境有很多深度,在深层梦境之下便是灵界。”

    “能在这里建造监狱的你根本不用担心灵仆活化的问题,或者说,你也没那个能力担心。”

    病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怀念,“你的灵仆从最开始就是失控的,你在担心什么呢。”

    王策:?

    “从最开始就是失控的?”

    “是啊,我们的关系很平等,你甚至使唤不动那两位——卡片上的那两个,只有我因为被典狱长锁在囚室里,才会任你调度——最低限度的调度。

    从这点看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欺骗你,因为欺骗你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说了不算,典狱长才能决定我的自由。”

    病人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所言之物却充满了讽刺,“这里的主人是典狱长。没有人会怀疑他,也没有人有能力怀疑他,一切的计划由他决定,一切的责任由他承担。”

    听起来不像是很有人情味的领导者。

    “那两位,火焰和寒气,代表的是灵仆吗?”

    “是的,我们都是王策的灵仆,你懂我意思,我说的是曾经的王策。共序典狱长,狂躁将军,阴郁爵士,还有我静默病人,我们四个从诞生的初始就是活化的。

    而你,我,将军还有爵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典狱长的犯人。”

    病人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几分疑惑。

    “我不清楚你现在算不算出狱了,但曾经的王策基本到死都被关在牢房里,所以也可以说,我们一直都是典狱长的犯人,只不过偶尔能出去放放风,替他办点事。”

    “那我,又是谁呢?”

    “你就是你,既然你没能回忆起过去,那就是他们的安排。过去的王策已经与你无关了。”

    “安排……安排?”

    王策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好像从我醒过来那一刻开始,一切的一切就都是安排好的,没人和我解释,没人和我介绍,我在一个完全陌生又千奇百怪的城市里全靠运气摸爬滚打,这也是你们的安排?”

    一个毫无人权的提线木偶,会是曾经那个坐在主位的王策预料到的吗?

    “发生了很多超过计划的事情,王策,比如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本不该只有你,典狱长本该这个时候打开这扇门放我出去的。”

    病人的声音有些冰冷,“曾经的你抓了很多人,大家一起谋划推翻寺家,但现在来看不仅是计划没能正常进行,就连主事的人都下落不明——所有人都失踪了典狱长也不该失踪。”

    “你们当年到底安排了什么?”

    “一场接力,化整为零,积蓄力量之后再重新汇聚力量,一拳打爆寺修的脑袋。”

    寺修,王策对这个人有印象,那个在慈爱的破坏性攻击下灰飞烟灭的人,听病人这么说,寺修多半是没死了。

    病人的话没停,他继续为王策解释着曾经的隐秘。

    “那张桌子上坐着九个人,算上旁边开车的,你们总共十个人,本该各司其职,在不知道多少年的现在,在你苏醒之后,带着自己的势力来找你汇合。”

    但是一个也没有,最多算一个孤家寡人的花焕溪,还有两个姓盛的。

    “花家就剩一个,盛家最后的家主成了剑圣,剩下几个家族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孙兆倒是还在开车——但是那个老头子从最开始就不正常,从他自杀化身列车之后……”

    “等等,什么意思?”

    “悲喜号列车长孙兆,他是那个开车的,他在计划的最开始就牺牲了自己,和自己的灵仆融在了一起,成了能在梦境里行驶的列车,整个火车都是他。他早就疯了。”

    “如你所见,王策,虽然大家之前计划得很好,包括你,但是等到了你真的被唤醒的时候,没几个人还能撑到现在撑到今天,这么来看,你能被唤醒或许已经是人们努力的最好的结果了。”

    而大家日子不好过的罪魁祸首有两个,一个是所谓的最终敌人,寺修。

    “寺家的力量可能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寺修不只是个疯子,他是个能把疯狂传播出去的该死东西!”

    另一个罪魁祸首,逼迫八个天才和自己上了同一辆车,甚至绑架了他们的子孙后代的罪大恶极之人,正是他王策。

    “而且当年批准所有计划的,就是你啊,王策,当年毅然决然把静默当成棺材,一躺就是上百年的可是你啊!”

    把静默当成棺材?哪怕是隔着一道纯黑的门,王策似乎都感受到了来自病人那复杂的注视。

    “我在现实没办法和你进行交流,所以话只能都一口气给你说了。王策,你得想办法把当年那支队伍再拉起来,要不然一旦寺修找到你,你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的。”

    “寺修这么恨我?”

    病人有些无奈,“寺家上个管事的是寺修的父亲,是你亲手杀的。”

    “……我活了这么久?”

    “你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那得问把你复活的那个盛家人了。你这副身体的强度太低,才会出现灵性逸散的情况。

    不过就像我说的,你不用担心,我原本也是活化的,现在不一样听命于你吗。”

    王策在上一个梦中梦第一次使用了病人的力量,残余的灵性便超过了这副身体的接受极限,产生了逸散,这还怎么了得。

    “那我怎么提升这副身体的强度,靠吸收灵性吗?”

    “把我的载体吸纳回体内,也就是那个黑盒子,用灵性包裹住它,然后……想象你把它吸进了体内。”

    “我懂了。对了,眷者……等级是怎么算的?”

    “低危,中危,高危,对应的灵视者是低级,中级,高级。”

    他是低级,花焕溪和白归林都是中级,杭博思是高级。这是王策瞬间能想起的身边案例。

    “再往上还有眷者,圣者,灵者,这三个的叫法是统一的。”

    王策清了清嗓子,态度诚恳地问道:

    “那你是什么水平呢。”

    “在梦境里哪怕是眷者你也可以斗上一斗,但是到了现实,我劝你遇到高级灵视者或者高危灵仆还是绕着走吧。”

    王策没有战斗经验,身体适应静默也需要时间。

    别人吸收灵性是为了得到更强的灵仆,王策吸收灵性只是为了让灵仆在自己身上能发挥更多的力量。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得上一场美梦。
为您推荐